根据地深处，一间毫不起眼的院落。
这里是整个赤曦军最神秘的中枢——“蜂巢”总部。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陈设，只有墙上一幅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巨大的中原地图。
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插着数十枚颜色各异的小旗。
红娘子一身黑色劲装，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昔日的柔弱早已被一种冰冷的锐气取代。
她手持一根细长的木杆，指着地图，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从今日起，‘蜂巢’，全面转入战时状态。”
她的目光扫过面前站着的一排排同样身着黑衣的男女。
这些人，是她从数万根据地军民中，亲手挑选出的精英，是“蜂巢”的骨干。
“我们过去的敌人，是村里的地主，是县城的恶霸。”
红娘子的木杆，重重地敲在地图中央，“洛阳”二字之上。
“从现在起，我们的敌人，是这天下所有的诸侯！”
“委员长的命令很明确。”
“我们的刀剑，需要眼睛。”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而我们，就是委员长悬在敌人头顶，洞察一切的眼睛！”
“都明白了吗？”
“明白！”
整齐划一的低喝，充满了决绝。
“行动！”
随着红娘子一声令下，数十名黑衣探子迅速散去，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半个时辰后，他们便换上了各式各样的伪装，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根据地。
有扮作走南闯北，一脸风霜的货郎，挑担里藏着最精巧的窃听工具。
有扮作颠沛流离，满脸悲苦的难民，混入流民的队伍，他们的耳朵，将是最好的情报收集器。
甚至还有一个完整的戏班子，敲锣打鼓地出发，他们的目的地，是袁绍所在的渤海郡。
那里，最容易接触到达官显贵。
……
三天后。
红娘子再次召集了留守的核心情报分析员。
“洛阳的情报，汇总的怎么样了？”
一名代号“飞蛾”的分析员立刻出列。
“报告！已确认，董卓入京后，废少帝，立献帝，夜宿龙床，纵兵劫掠，洛阳城内，民怨沸腾！”
红娘子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了敲。
“这种人人皆知的情报，我要来何用？”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让那名分析员浑身一颤。
“我要的，是细节！”
“董卓麾下，李傕、郭汜、樊稠、张济，四人谁最贪财？谁最好色？谁与谁不合？”
“他新提拔的谋士李儒，每日的活动轨迹是什么？他见过谁，谈过什么？”
“吕布勇冠三军，但他每日除了练武，最大的爱好是什么？他最信任的人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那名分析员冷汗直流。
红娘子没有停下，她的木杆指向了地图东侧的“陈留”和北面的“渤海”。
“袁绍在渤海招兵买马，声势浩大。但我要知道，他招一个兵，要花多少钱粮？他治下的粮价是多少？盐价是多少？”
“他麾下的谋士，沮授、田丰、审配、逢纪，这几个人，谁真正有才干，谁又是只会夸夸其谈的废物？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如何？”
“还有曹操！”
“他在陈留散尽家财，招募义兵，天下人都说他是忠义之士。但我要知道，他散的家财，是从哪来的？是他的祖产，还是他抄了谁的家？”
“他手下的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谁的脾气最火爆？谁的性格最沉稳？”
“这些，才是能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情报！”
“这些，才是我们‘蜂巢’存在的意义！”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所有分析员都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们的统领。
他们从未想过，情报工作，可以细致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这已经不是在刺探军情了！
这是在用无数根探针，去解剖每一个敌人，将他们的骨骼、血肉、乃至灵魂深处的弱点，都活生生地挖出来，摆在委员长的面前！
“立刻去办！”
“是！”
……
又是半个月过去。
夜深了，李峥的政务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他正在审阅赵云和太史慈提交上来的，关于骑兵与弓弩兵协同作战的演练报告。
“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来。”
红娘子抱着一摞厚厚的竹简，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委员长，这是最近半个月，‘蜂巢’的成果。”
她将竹简分门别类地放在李峥的桌案上。
第一卷：《董卓集团核心人物性格及弱点分析报告》。
第二卷：《袁绍集团财政状况及内部派系斗争初步研究》。
第三卷：《曹操集团兵力构成及主要将领能力评估》。
……
李峥放下手中的演习报告，拿起第一卷竹简，缓缓展开。
他越看，眼神越亮。
越看，心中越是震撼。
竹简上，不仅有吕布有勇无谋、贪图小利的性格判断。
甚至还详细记录了他与董卓的义子关系，以及他对董卓霸占其妻妾的隐秘怨恨。
上面不仅有李儒的阴狠毒辣，还附上了一份他与西凉军诸将的矛盾分析。
李峥放下第一卷，又拿起关于袁绍的那一卷。
上面清晰地标注着，袁绍麾下，以田丰、沮授为首的“河北派”，与以逢纪、审配为首的“颍川派”，已经因为战略方针问题，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甚至，连逢纪私下收受了多少贿赂，审配又在背地里说过袁绍多少坏话，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当李峥看到曹操的那一份报告时，他沉默了。
报告里详细说明了曹操是如何通过雷霆手段，整合了陈留周边的数个豪强地主，软硬兼施，才凑齐了他的第一笔起兵资本。
报告的最后，附上了一句来自“蜂巢”一线探子的评语。
“此人，名为汉臣，实有枭雄之心。能屈能伸，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论危险程度，远在袁绍之上。”
许久，李峥缓缓合上了所有竹简。
他站起身，走到红娘子面前。
他看着这个由自己一手从泥潭里拉扯出来的女孩，如今，她已经成长为一柄足以让天下所有诸侯都感到胆寒的，隐藏在阴影中的利剑。
李峥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赞许。
“红娘子。”
“你做的，比我预想中最好的情况，还要好上十倍。”
他拿起桌上的那些竹简，轻轻掂了掂。
“有了这些，天下诸侯在我面前，再无秘密可言。”
“他们如在暗室中彼此厮杀的困兽，而我们，则手握明灯，站在高处，俯瞰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李峥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这一战，我们未战，便已先胜三分！”
红娘子的身体微微一震，眼眶有些发红。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激动。
“为委员长分忧，为新世界扫清障碍，是‘蜂巢’的使命！”
李峥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越过窗户，望向根据地里那座刚刚落成的，最高的建筑——《民声报》报社。
“很好。”
“眼睛已经就位，刀剑也已磨利。”
“那么，在战争的第一枪打响之前……”
“该让我们的号角，先吹响了。”
“去把陈默叫来，让他带上《民声报》最近的稿件，舆论的阵地，我们要牢牢占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