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赵风颓然坐倒,房门在赵云身后轻轻合上。
一夜无话。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赵云已经推门而出。
他没有丝毫迟疑,径直走向村中的那片空地,那里是乡勇们每日操练的地方。
数百名乡勇早已闻讯赶来,他们手持兵器,队列站得笔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与疑惑。
赵云走到队前,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这些都是跟着他,从血与火中爬出来的兄弟。
他没有长篇大论,声音平静而清晰。
“我要走了。”
三个字,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将军!您要去哪?”
“是啊将军!您走了,我们怎么办!”
一名魁梧的汉子猛地跨出队列,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将军!无论您去哪!带上我们吧!”
“对!带上我们!”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噗通!噗通!”
转眼间,数百乡勇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眼神狂热而真挚。
在他们心中,赵云就是天,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赵风站在人群后方,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或许,这份情义能留住他。
赵云的眼神却没有半分动摇。
他看着众人,缓缓摇头。
“我的路,只能我一个人去走。”
“你们的使命,不在这里,也不在我身后。”
他伸手指了指他们背后的村庄,指着那些探头探脑的妇孺,声音陡然拔高。
“你们的使命,在这里!是保护我们的家园!保护我们的父老乡亲!”
乡勇们愣住了,面面相觑。
赵云从怀中摸出一卷写满了字的麻布,递给了人群后方,神情复杂的兄长赵风。
“兄长。”
“这是我连夜写下的操练之法,还有李将军留下的兵器布防图。”
“从今日起,赵家庄乡勇,由你统领。”
他转向跪在地上的众人,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以后,见我兄长,如见我!”
乡勇们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齐齐对着赵风的方向,低下了头。
“遵命!”
赵云点了点头,再无多言。
他转身,走回了那间他生活了二十年的老屋。
屋里,兄长赵风早已默默地为他收拾好了一个小小的行囊。
一壶水,几块干硬的麦饼。
赵云走到桌前,将自己积攒多年的几吊铜钱,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桌上。
然后,他对着堂上的祖宗牌位,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他看向自己的兄长。
兄弟二人,相顾无言。
许久,赵风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此去……万事小心。”
“兄长,保重。”
赵云拿起靠在墙边的龙胆亮银枪,背上那个简单的行囊,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他没有再回头。
村口,夜照玉狮子马早已备好。
赵云一身简单的青色布衣,除了手中的长枪,再无他物。
他不像一个去投奔势力的武将,更像一个去远方求学的孤单学子。
潇洒,而又决绝。
他牵着马,走出了赵家庄的寨门。
身后,是兄长复杂的目光,是数百乡勇敬畏的注视,是全村百姓不舍的低语。
他没有回头。
一步,一步,向着东方,向着那片刚刚升起朝阳的天际,踏上了属于自己的求道之路。
……
三日后。
冀州,常山国与巨鹿郡交界处的一座官道驿站。
赵云牵着马,走进了这家略显破败的驿站。
连日的奔波,让他略显风尘,但那双眸子,却比在家时更加明亮。
他将手中的地图又看了一遍,安平根据地的位置,已经不远了。
“店家,一壶清水,再来些草料。”
他将马拴在木桩上,自己则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就在他准备拿出麦饼充饥时,一个爽朗的笑声,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哈哈哈!店家,再温一壶好酒!我那兄弟,差不多该到了!”
这声音!
赵云猛地回头!
只见驿站的另一角,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汉子,正将一大块酱肉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流油。
那人腰间挎着长刀,双臂孔武有力,眼神锐利如鹰。
不是太史慈,又是何人?!
太史慈也看到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举起手中的酒囊。
“子龙兄弟!你可让我好等啊!”
赵云瞬间站起,脸上写满了惊愕,大步走了过去。
“子义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史慈哈哈大笑,指了指对面的空位。
“坐!”
他给赵云倒上一碗温热的烈酒,眼神里满是笑意。
“主公算了算你的脚程,说你今日午时前后,必到此地。”
“特意命我在此,为你接风洗尘!”
轰!
赵云端着酒碗的手,僵在了半空。
李峥……
他竟然算准了自己会来,算准了自己何时会到!
甚至,还特意派了太史慈这样的大将,在这里专门等候!
这份尊重!
这份知己般的待遇!
赵云胸中一股热流涌过,所有的风尘仆仆,所有的孤单寂寥,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烧得他浑身舒畅!
“主公,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