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空气压抑得仿佛凝固。
数十名赤曦军的伙长、都尉,屏住呼吸,围在一张巨大的沙盘两侧。
他们的目光,全都死死钉在沙盘前那道年轻的身影上。
李峥。
这是赤曦军成立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前军事会议。
所有人都到齐了。
李峥没有一句废话,直接看向帐门口一名风尘仆仆的情报员。
“说。”
“是!”
那名“蜂巢”的情报员单膝跪地,声音干脆利落,不带半点拖泥带水。
“敌将,常山郡都尉王猛,豪族出身,为人骄横,急于抢功!”
“兵力,号称两千郡兵,皆着铁甲,装备精良!”
“状态,被王猛强令急行军,前锋与后队已脱节超过五里,士卒疲惫,怨声载道!”
“路线,正沿官道,一头扎向我军谷地!”
清晰的情报,像一颗定心丸,让在场所有指挥官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主公的情报系统,太可怕了!
李峥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身边的陈默。
“后勤。”
陈默立刻出列,手中拿着一块木板,声音清晰。
“回主公!”
“粮草可支一月有余!”
“箭矢储备充足,已分发至各弓手营!”
“伤药、麻布,已按战时标准,组建临时伤兵营!”
“所有非战斗人员与物资,已全部转移至后山安全区!”
后勤无忧!
指挥官们的心,又定了几分。
可新的忧虑,又浮了上来。
一名新提拔的伙长,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主公,那可是两千铁甲郡兵!咱们弟兄们,大多还穿着布衣,兵器也是缴获来的,硬碰硬,恐怕……”
他的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那是汉军正规军!
不是之前那些一冲就散的乡勇!
“说得好。”
李峥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点了点头。
他拿起一根细长的木杆,指向沙盘。
“所以,我们不和他们硬碰硬。”
他的木杆,在沙盘上代表敌军的那条红色长线上,轻轻划过。
“王猛的优势,是铁甲,是兵器。”
“但他的劣势,更多!”
李峥的木杆,重重点在代表王猛的那枚主将旗子上。
“第一,将骄!王猛把我们当成了他刷功绩的野怪,轻敌冒进,这是取死之道!”
他又点向那条被拉得极长的红色长线。
“第二,兵惰!士卒被急行军折磨得毫无战心,只想快点打完收工,这样的兵,没有灵魂!”
“第三,阵散!前后脱节五里,这意味着,当他的前锋撞上我们的枪口时,他的后队还在五里外喝风!他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合力!”
李峥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敌人的弱点。
帐内所有指挥官的眼睛,越来越亮!
原来,看似强大的官军,竟是如此外强中干!
李峥的木杆,从敌人身上移开,落回了代表赤曦军的蓝色区域。
“而我们呢?”
“我们的优势,是人和!是地利!”
他指向沙盘上那条狭长的谷道入口。
“我们以逸待劳,占据地利!可以用最少的力气,消耗他最大的锐气!”
他又指向围在沙盘周围,那一双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我们上下同心,为保卫自己的田地和家人而战,这是人和!”
“弟兄们,告诉我,用我们的优势,去打他们的劣势,这一仗,怎么输?!”
“赢定了!”
周铁山第一个没忍住,他双拳紧握,脸膛涨得通红,像一头即将出笼的猛虎,低声咆哮起来。
李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股气!
“现在,我宣布作战计划!”
整个大帐,瞬间落针可闻。
“此战,我命名为‘一线天’口袋阵!”
“总方针:依托工事,层层消耗,中心开花,一举击溃!”
李峥的木杆,开始在沙盘上飞速移动,一道道命令清晰下达!
“王二狗!”
“末将在!”
“你率弓手营,于谷口两侧高地设伏!我要你用三轮齐射,打掉敌军前锋的全部锐气!让他们知道,这山谷,不是那么好进的!”
“周铁山!”
“在!”
“你率第一、第二都,于谷口正面,布下长枪方阵!你的任务,就是一个字——拖!给我像一块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地顶住!拖到他们精疲力尽,拖到他们阵型大乱!”
“铁牛!”
“云在!”
“你率亲卫骑兵及第三都,为总预备队!藏于后山!当周铁山把敌人拖垮,当敌军中军暴露在我军面前时,你就是那柄从天而降的铁锤!给我一锤,砸碎他们的指挥中枢!”
“陈默!”
“属下在!”
“你负责所有后勤!我要保证,伤员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救治!我要保证,前方将士的饮水和干粮,能及时送上!”
分工明确!
责任到人!
一场原本在众人心中无比凶险的恶战,经过李峥这番条理清晰的分析和部署,仿佛变成了一道已经写好了答案的计算题!
所有指挥官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被彻底扫荡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火山喷发般的昂扬战意!
李峥收起木杆,目光扫过帐内每一张激动的脸。
他缓缓抬起手,重重地指向沙盘上那处名为“一线天”的狭长谷口,声音冰冷而决绝。
“这里,就是我为王猛,选择的埋骨之地!”
“现在,全军动员!”
“去为我们的客人,准备一份让他永世难忘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