坞堡的侧门,被一脚踹开!
“冲啊!抢粮啊!”
“金子!我看到金子了!”
压抑了数日的欲望彻底爆发,上千名流民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涌入这座曾经让他们仰望的堡垒。
整个张家坞堡,瞬间失控。
有人冲向粮仓,将一袋袋沉重的粮食扛在肩上,跑出两步就力竭摔倒,然后被后面的人无情踩过。
有人砸开了一间库房,看到里面闪闪发光的金银器物,双眼血红,为了一个银盘就和同伴大打出手。
哭喊声、尖叫声、狞笑声混杂在一起,这里不是胜利的现场,而是人性贪婪的地狱。
在这片彻底的混乱中,李峥和他那几十名核心队员,却像一块投入沸水中的寒冰,冷静得可怕。
“一组!控制侧门!不准任何人带粮外出!”
“二组!继续搬运盐巴和铁器!速度要快!”
“三组!跟我来!”
李峥的命令简短而清晰,每一个字都砸在队员的心里。
他们无视了满地的金银,也无视了那些散发着**芬芳的粮食。
他们像一部精密的机器,在李峥的指挥下高效运转。
李峥一把揪住一个被俘的管事,那人吓得浑身瘫软,裤裆里一片湿热。
“张扒皮的书房,在哪?”李峥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在……在东边,最大的那个院子……”管事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一个方向。
李峥丢下他,对着身后的红娘子和几个最悍勇的队员一挥手。
“走!”
东院,果然是整个坞堡最奢华的院落。
书房门口,几个最后的护卫手持环首刀,背靠着大门,一脸决死地盯着冲过来的李峥等人。
“你们这些反贼!老爷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跟你们拼了!”为首的护卫嘶吼着,给自己壮胆。
“拼了?”
李峥脚步不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根本没看那几个护卫,而是对着身边的队员大吼一声。
“喊!”
“张家的金库被抢光啦——!”
“再不跑就没命啦——!”
几名队员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把这两句话吼得整个院子都在回荡。
那几个原本一脸决死的护卫,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金库……被抢光了?
他们在这里拼命,主家已经没钱发赏了?
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
“上!”
李峥低吼一声,身形如猎豹般窜出!
他身后的红娘子等人,动作更快!
“噗嗤!”
红娘子手中的镰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抹过一个护卫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
剩下的护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如狼似虎的队员扑倒在地,几柄削尖的木矛毫不犹豫地刺穿了他们的胸膛。
战斗,在一瞬间就结束了。
李峥一脚踹开书房的大门。
一股浓郁的墨香和名贵木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显然主人走得非常匆忙。
“找!”李峥只说了一个字。
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敲墙、砸地,将整个书房翻了个底朝天。
“峥哥!这里!”
一个队员在一面挂着猛虎下山图的墙壁后,发现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七八个沉重的木箱。
“是金子吗?”一个队员兴奋地搓着手,就要去撬箱子。
“砰!”
李峥没有那么麻烦,他直接一脚,将最上面的一个木箱踹得粉碎!
没有金光闪闪。
也没有珠宝玉器。
从破碎的木箱里,散落出来的,是一卷卷用麻绳捆好的泛黄纸张。
“这……这是啥?”队员愣住了。
李峥弯腰,捡起一卷。
缓缓展开。
【安平县下曲阳里,民李二狗,自愿将祖传水浇地三亩,抵于张氏门下,换粟三斗,永不赎还。】
【光和七年,三月。】
字据的末尾,是一个血红色的手印,深得几乎要印穿纸背。
李峥又拿起一卷。
【民王麻子,自愿卖妻女入张府为奴,换粮一石……】
一卷又一卷。
一张又一张。
每一张纸,都记录着一个家庭的破碎。
每一张纸,都浸透着无数百姓的血泪。
这些不是纸。
这是压在冀州万千百姓身上,一座看不见的大山!
是张家这种世家豪强,统治和奴役他们的根!
“峥哥,这些破纸有啥用?还不如一块银饼子值钱。”一个队员不解地挠了挠头。
“值钱?”
李峥笑了。
他的目光扫过这些堆积如山的“罪证”,眼中闪烁着一种队员们看不懂的,名为“历史”的寒光。
“不。”
“这些东西,比整个坞堡里所有的金子、粮食加起来,都更值钱!”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队员。
“它们,是我们的敌人,最厉害的武器。”
他没有再多解释。
“传我命令。”
“核心队伍,带上所有已经搬运的物资,立刻从西门撤退!”
“天亮之前,我们必须消失在这里!”
然而,就在他下达命令的同时。
坞堡的前院,突然传来一阵更加混乱的嘶吼和兵器碰撞声。
一个新加入的流民头目,因为分赃不均,已经和另一伙人为了一箱财宝,红着眼砍杀在了一起!
如何带领这支刚刚打下胜仗,却又瞬间陷入内乱的“胜利之师”杀出去,成了他下一个,也是最棘手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