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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老太太的后事是叶家处理的。
苏泽义和苏泽礼均未到场，苏涛也借口学业繁忙，没有露过面。
倒是苏家老太太的娘家来了一个人，说是苏家老太太的妹妹，名叫舒宁。
她头发花白，眉宇间满是哀伤的神色。
若苏家老太太能再胖个二十来斤，应该会长成这个样子吧。
苏韵带着叶聆音整理了苏家老太太的遗物，这才发现，老太太的东西不多，一些常戴的金玉首饰也都没了踪影。
只有几张老照片被小心地收在了盒子里。
照片中的美人，唇红齿白头发乌黑，小圆脸，齐头帘，两条麻花辫又粗又长的垂在胸前，鬓边还佩戴着一枚花样的发夹，白皙圆润的手臂交叠在身前，乖巧地坐在一把藤椅上，手下还压着一本没看完的书，抬起头对着拍摄的人露出一抹笑，温婉迷人。
苏韵看着照片面露疑惑：“这是……”
“这是我姐姐的照片。”舒宁从苏韵的手中接过照片，“我姐姐叫舒婉，年轻时是出了名的大美人。”
“这是……我妈？”苏韵满脸震惊，自她有记忆以来苏家老太太就是那么的刻薄消瘦，两颊凹陷，双唇紧抿只能说出最刻薄的话。
“是啊，她出嫁前是最爱笑的，虽然有点虚荣，但对我们这些姊妹最是爱护。”舒宁点了点头，“这张照片是要给她说媒的时候，我给她拍的，她当时在读的书我记不清是什么了，她以前很喜欢看书的。”
“我妈喜欢看书？”苏韵更疑惑了。
“是啊，她有很多的书，结婚之后就把那些书都送给我了。”舒宁见苏韵不信，还从包里拿出一封泛黄的信件。
看得出这封信一直被很好的保存着，仅在角落处有些许残缺。
展信后便瞧见了非常漂亮的行楷。
这是一个姐姐向妹妹写的道歉信，为了一块被偷吃的点心。
分明是庄重真挚的语气，却透露出一种娇憨的可爱。
末尾还有一句十分漂亮的花体英文字，翻译过来是：我的妹妹，你是我的珍宝。
落款是两个字：舒婉。
苏韵很难形容自己的震惊，她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妈妈。
在自己出生之前的妈妈。
准确来说，是嫁入苏家之前的妈妈。
“我家里那时候虽然也有点小钱，但跟苏家没法比，一开始姐姐能嫁入豪门，我们都替她开心，姐姐也很开心。
但是很快，她就像一朵花一样迅速枯萎了。
她生性要强，从不肯跟我们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但我们也能猜到一些，大抵是婆婆不好相处，老公花天酒地。
哎……
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她婆婆原是看不上我们家的，如果不是她老公在结婚前就搞出私生子来，同等级的人家都瞧不上他家，不然，怕是也轮不到咱们家。
而这些我们在之前都是不知道的，我姐姐她是被骗到苏家的。
她刚结婚就怀了孩子，算是被彻底绑住了。
再后来她就跟我们断了联系，我们说想来看她，也都被她婉拒了。”
舒宁长叹一口气便不再开口了。
大家在沉默中收拾完了东西之后，舒宁也只带走了她给姐姐拍下的照片。
苏韵很难讲清楚自己的心情。
只是在最后葬礼时，有人提起“苏家老太太”的时候，她才终于语气平静地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我妈有名字的，她叫舒婉。”
说完这话，苏韵便没有再说别的了。
葬礼结束之后，苏韵一个人在灵堂站了很久很久。
她静静地看着那张照片，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妈妈是她这么多年的噩梦，她的阴影。
在妈妈心里，应该也有这样的噩梦吧。
她不知道她的妈妈是怎么从一个偷吃了妹妹点心都要写下道歉信的可爱女孩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只知道她的妈妈被这个家吃掉了。
“苏韵。”叶严林从外面走了进来。
接连几日忙着岳母的葬礼，他的脸上也满是疲惫的神色：“你还好吧？”
“我没事。”苏韵深呼吸一下，“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那么爱哭的一个人，现在我居然哭不出来。”
“想哭就哭，不想哭就不哭。”叶严林伸出手将苏韵拥入怀中，“没有哪条法律写明在亲人的葬礼上必须哭才算尽孝。”
“老公，谢谢你的谅解。”苏韵伸出手拥住了他，“也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事。”
“这有啥，我堂堂一家之主，这不是我应该的吗？”叶严林拍了拍苏韵的后背。
苏韵弯了弯唇角，感觉空洞洞的心里，重新添了许多暖意。
她同情妈妈，心疼妈妈。
她不原谅妈妈。
三天后，苏家的房子因为未能及时缴清贷款被银行收走了。
叶严林有跟苏韵提过：“如果你舍不得的话，这笔钱我来出，把你家的房子保下来，以后你万一想家了，还能回去看看。”
“不用了，没有那个万一。”苏韵的视线落在书上，头也没有抬，“收走吧，挺好的。”
那个吃人的房子，没什么好留恋的。
“那苏家的祖坟呢？”叶严林看向苏韵，语气迟疑。
房子不要了，祖宗也不要了？
“嗯？你不知道吗？”苏韵终于将头从书里抬起来了，“那片地已经是叶氏的了，音音买的。”
“嗯？我没听说过啊。”叶严林先是一愣，而后笑了笑，“音音那个孩子，看着挺冷漠的，没想到这么重视亲情啊。”
“应该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苏韵忍不住打断了叶严林的幻想，“音音说那一片位置不错，利用起来，资金回报比能超过百分之三十。”
“利、利用？”叶严林傻眼了，“她要干嘛？”
“不知道，听她说做商业街、游乐场都不错。”
“那苏家的列祖列宗呢？”叶严林越听越离谱，他赶紧摇头，“不行不行，我得去拦着她点，这怎么能乱搞！”
“老公。”苏韵叫住叶严林，迟疑了一下才问，“需要让管家给你准备金疮药吗？”
“……”叶严林的嘴角抽了抽。
不是，为什么就默认他会挨揍了呢？
这不对吧！
叶严林找到叶聆音的时候，她正在一边对照着专业书籍一边在网上查找相关资料。
旁边的小福也在看本专业的学习内容。
桌边摆着茶水点心，看着还挺像一个学习会的。
“音音啊，我没打扰到你们吧。”叶严林干笑一声说：“要不……聊聊？”
“小福，把鞭子拿过来。”
叶严林：“？”
不是，他好像还什么都没说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