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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柏的两根手指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上半身伏在地上如狗喘气一般，一双眼睛猩红一片。
“你还有八次说话的机会。”叶聆音看着他。
“你个臭**！”张柏咬着牙根，看着叶聆音的眼神里满是恨意：“鬼楼哪有你说话的份！”
“继续。”
“啊——”
又断了一根手指，张柏疼的浑身抽搐，他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了言老：“言爷，我疼啊……这么多年我忠心耿耿，多少次死里逃生都是为了鬼楼为了您，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这话倒是真的。”叶聆音单手托腮：“继续说。”
“言爷，我真的只是……”
“继续。”叶聆音皱了皱眉头，打断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谎话。
“不！不要！”张柏拼命挣扎着，死死护着自己的手，“言爷！我跟了您四十年啊！四十年就算是块石头也该焐热了！为什么您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您永远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是真把您当亲爹一样孝敬啊！为什么啊！”
叶聆音的手一抬，言老便让行刑的人停下来了。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您看见我啊？”张柏以头抢地，绝望的声音里满是愤懑：“您一生无儿无女，我愿意给您当儿子，我给您养老送终，我把你当亲爹孝顺，我一直都把您当我亲爹啊！”
7岁时，是言老将他从那个魔窟带出来，送他读书识字。
这么些年，言老收留的孩子不少，可最终留在言老身边，留在鬼楼的人，只有他。
他一直觉得对于言老来说，他是特别的。
旁人也曾笑着说他就是言老的干儿子，说他是言老的接班人。
他嘴上说着“这种玩笑以后可不能再开了。”，心里却是无比得意，引以为荣。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转头他也奔五的年纪了，言老待他仍然与旁人无异。
前三十年他还能自欺欺人，觉得这都是言老给他的历练。
毕竟打小跟着言老，最后留在言老身边的人，只有他。
可无论他有多大的成就，大家都觉得他是言老的人，是应该的。
一旦他出了什么错，就会有人说“毕竟不是言老亲生的”。
那些话太过刺耳，扎的他血淋淋的。
如今他已经47岁了，仍然只是个鉴定科可有可无的小管事，除了资历以外，他并没有更多的优势。
尤其是现在引进了越来越多的高科技，越来越多的高尖端人才。
他的位置，更尴尬了。
如今再也没有人跟他开玩笑说他是言老的干儿子了，这事儿却成了他心里的一个诅咒，一个永远都无法愈合的疤。
真正让他走上歧途的还是他46岁生日那天，他佯装醉意对言老表忠心：“言老，如果您不嫌弃，以后我就是您亲儿子，我给您养老送终，我愿意接手鬼楼一辈子都为鬼楼而活，绝不让您失望。”
他知道自己是在冒险，可他觉得，不管言老是答应还是拒绝，哪怕狠狠骂他一顿，他也能知道个答案。
他已经46了，年近半百的人了，他不想那颗心还因为这个事儿高悬着，他想要一点安全感，哪怕只是一点点。
结果，言老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笑了笑就走了。
那一瞬，他才发觉自己在言老眼中，不过是个笑话……
背叛的种子就此埋下，混合着心头血淋淋的血肉，长出了藤蔓开出了花。
他要为自己这40年的忠心耿耿讨个公道。
只是没想到，他失败的这么彻底，连计划的一半都没达到便全军覆没了。
言老，始终是言老。
可他不甘心啊。
忍着手指的疼，张柏含泪看着言老问了一句：“我今天只问您一句，在您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我是什么啊！”
言老抬手扶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一个收钱办事的。”
他没有办法建立亲密关系，金钱是最好的关系桥梁。
他出钱，别人给他办事。
这是他构建平衡的方法，快捷且有用。
听见言老的话，张柏浑身一抖，猛地抬头看向言老，对上那双始终冰冷的双眼，他突然开始爆笑，笑声近乎癫狂地回荡在整个密室里。
那笑声，听着比哭声更可悲，更阴森。
小福的身体抖了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叶聆音的手臂，指尖又在半空中僵住，小心翼翼地收回。
这时，另一只手握住了她收回的那只手。
小福错愕的抬头，顺着那只手看向了叶聆音。
叶聆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是淡漠地看着张柏：“所以，你故意盯上了访华的公主，绑架公主之后又特地留下了鬼楼的信物，只为了让衙门……让相关部门盯上鬼楼。
你想借用官方的手，除掉鬼楼这个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地方，也想除掉永远都不会承认你的‘假想爹’，来成全你自己阴暗的心理，让你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若你是17岁，我倒是能理解。
可你已经47岁了。
言以责，你四十年的时间就培养出这么一个拎不清的叛徒来？
罚你十鞭子，五天内来叶家老宅领罚。”叶聆音哼了一声。
“是。”言老低声应下，老祖没变，还是那个按规矩办事说一不二的人，一板一眼的，让他很心安。
“不会的，不该是这样的。”张柏看着对叶聆音言听计从的言老，有一种偶像破灭的感觉，“这么多年，你收留了那么多无处可去的孩子，最后只有我留下来了，只有我！
如果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收钱办事的，为什么他们都走了，你只把我留下来？”
“你们所有人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如果硬要比喻的话……算是一笔投资。”言老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说着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们长大**之后就在各行各业扎根，多年来给我提供了不少便捷，作为投资来说，这很划算。”
“那……我呢？”
“既然是投资，不管是盈利还是亏损都是常态。”言老伸手扶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而你刚好是亏损的那一个，只不过这点盈亏波动，我没放在眼里罢了。”
张柏如遭雷击，耳朵嗡鸣作响，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原来，他曾以为自己在言老眼中不过是个笑话，可是如今，他竟然连笑话都不如……
“原来，我们所有人在你的眼里，都只是个物件……”张柏感觉自己第一次看清楚言老，这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怪物，“如果我们在你的眼里只是个物件，那你一辈子为叶家老祖卖命，你又算什么？”
“这还用问吗？”言老给了张柏一个理所应当的眼神，“我自然是老祖的物件啊。”
“你、我……”张柏知道言老没有说谎，可是这个答案，比谎言更加令他绝望。
这四十年的时间，他居然一心想要讨一个物件的欢心，还企图将心比心。
“我不是物件，我是个人！我是个人啊！”张柏彻底崩溃了，他爬起身来一头撞死在了众人面前。
“呀！”小福吓得一个激灵猛地闭上了眼睛。
言老见状也只是摇了摇头，便让人过来给张柏收尸了。
真想不开啊。
当人有什么好的？
他最讨厌的就是人了。
还是当个物件好，他这辈子，都是老祖最好用的那个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