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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整个驻地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热闹。
慰问团要到了。
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事。
一辆接着一辆的绿色军用卡车开了进来，上面载满了猪肉、白面、米和各种年货。士兵们脸上都溢着喜气，在冰天雪地里搬运物资的号子声都比平时训练时喊得要响亮。
雪路难行。临近中午，几辆挂着京城牌照的吉普车才在一众翘首以盼的目光中，稳稳停在了办公楼前。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率先跨了出来。
男人穿着一身将官呢大衣，肩宽背厚，即便年过半百，身形依旧挺拔如松。他没戴军帽，露出短短的板寸，一双眼睛锐利有神，扫视过来的时候，让人下意识就想立正站好。
正是顾凛的父亲，当今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顾国纲。
林晚沅抱着孩子和顾凛往这边赶来，远远看去，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军长大人亲临，这排面！活的！是活的顾阎王他爹！】
【气场两米八！这基因绝了，难怪能生出顾凛！】
【妹宝稳住！别怕！这是你最强靠山，没有之一！抱紧这条金大腿！】
林晚沅看着视野边缘飞速闪过的字报，深吸了一口气，将怀里的顾安又裹紧了些。
“卫国！”
顾国纲声如洪钟，一巴掌拍在前来迎接的张卫国肩上。
张卫国被他拍得一个趔趄，笑骂道：“你这老小子，还是这副熊样！想把我的骨头架子拆了？”
“你这身板还不如我们团里的新兵蛋子！”顾国纲大笑着，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没看到想看的人，眉头一挑，“我儿子呢？还有我儿媳妇和大孙子呢？怎么着，老子大老远跑来，他这个团长还躲在训练场上不出来？”
“在路上了，在路上了！”张卫国连忙安抚，“你总得让人家收拾一下吧！”
话音刚落，顾凛就抱着顾安，身边跟着林晚沅和顾长风，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顾国纲的视线瞬间就黏了过去。
目光越过自己那个跟冰块似的儿子，直接落在了林晚沅和她怀里那个被裹成一团的小家伙身上。
这就是他儿媳妇？
比电话里听着，比想象中，还要齐整，还要标致。
清清秀秀的一个姑娘，眉眼温婉，气质沉静，怀里抱着孩子，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好！
这眼神，对脾气！
“爸。”顾凛沉声喊了一句。
顾国纲压根没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晚沅面前，嗓门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你就是晚沅吧？”
林晚沅被他这阵势弄得有些紧张，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点了点头，“爸，您好。”
“哎！好！好！”
顾国纲连说了两个好字，咧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本人好看！我们家顾凛这臭小子，总算是干了件有脑子的事！”
他说着，就伸手去抱顾安，“快，让爷爷抱抱我的大孙子！”
林晚沅就把孩子递给他。
顾安不认生，到了他怀里也不哭不闹，睁着一双酷似顾凛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爷爷。
“嘿！这小子，有种！”
顾国纲抱着沉甸甸的宝贝孙子，乐得见牙不见眼，“你看这小胳膊小腿，多结实！像我！比他爸小时候精神多了！”
顾凛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父亲围着林晚沅和孩子团团转，把他这个亲儿子忘到了九霄云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又黑沉了几分。
一行人回到顾凛家。
顾国纲一进屋，就把带来的大包小包全扔在了地上。
“这是给晚沅的，羊绒衫，说是什么最时兴的料子！”
“这是给我大孙子的，纯金的平安锁！保佑我的大孙子岁岁平安，长命百岁！”
“这个，长风同志，你的，二锅头！”
他一件件分发完毕，最后才想起来似的，从包底摸出一个皱巴巴的小纸包，随手扔给顾凛。
“你的，一包烟。”
顾凛：“……”
顾国纲根本不看儿子，一**坐在沙发上，抱着顾安不撒手，冲着林晚沅招手：“晚沅啊，快过来坐，别站着。那臭小子有没有欺负你？他要是敢，你跟爸说，爸给你做主，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林晚沅被他的热情弄得有些无措，只能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顾凛也跟着坐了过去，想把林晚沅和自己父亲隔开，**还没挨着沙发，就被顾国纲一脚给踹开了。
“你坐那么近干嘛？去，给你媳妇倒杯水去！没点眼力见！”
顾凛的脸彻底黑了。
顾国纲逗弄着怀里的顾安，嘴里“心肝宝贝”地叫着，抬头看了一眼林晚沅，越看越满意。
儿媳妇漂亮，孙子可爱，他这趟来得太值了。
“晚沅啊，我看你这身体还是有些弱。这破地方风又大又冷，这次回去就别走了，你带着孩子住一阵子，让家里的阿姨好好给你补补！”
林晚沅还没来得及回答。
“不行。”
顾凛端着水杯，往前一步挡在了林晚沅面前，垂眼看着他父亲，“她是我的家属，随军是对的。哪儿也不去。”
顾国纲被他噎了一下，随即乐了，“嘿，你这臭小子，跟你老子我横什么？我让你媳妇回京城是去享福的，你还不同意？”
顾凛寸步不让，“我的媳妇，我自己会照顾。”
“你？”顾国纲上下打量他一眼，嗤笑一声，“你会照顾个屁！你除了会带兵打仗，还会干什么？你看你把人照顾的，脸都瘦尖了！”
他转头又对林晚沅说：“别理他！这小子就是看不得你跟别人好，连他老子的醋都吃！”
林晚沅听着这对父子俩你来我往，一个豪爽直接，一个霸道沉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京城，对她，对孩子，都是更好的选择。
可是……
“爸，谢谢您的好意。”她温言软语地安抚了一下，随即话锋一转。
“但是，我不走。”
顾国纲愣住了。
顾凛也侧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林晚沅笑道：“顾凛在哪，我和孩子就在哪。”
屋子里一片寂静。
半晌，顾国纲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说得好！”
顾凛没说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她选我了。
她为了我，放弃了京城。
她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