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穿**的人刚走,屋子里刚安静下来,白姝才喘口气。
可门口又响起脚步声。
这次却是顾言深那伙人。
没想到他们硬是等到现在,又来了。
宁埕他一手撑在门框,半个身子挡住门缝,姿态看似客气,话里却一点余地都没留:“他胆子小,不爱见生人,你们要是真没什么事,就散了吧。”
顾言深站在走廊里,视线停在那扇门上,唇线绷着,显然还想开口。
他身后的顾蔓正伸长脖子往里瞧,眼里满是好奇和不甘,忍不住小声嘀咕:“就看一眼又不会怎样……”
宁埕冷眼扫了他们一圈,压根没打算再废话。
手一抬,门“砰”的一声关死,连点缝隙都没留。
整个走廊顿时安静下来。
顾蔓被这声巨响吓得一激灵,忍不住跺了跺脚,心里更憋闷了。
顾言深却只是盯着门板看了几秒,什么都没说,转身带人走了。
屋子里重新静了下来,连空气都顺畅了几分。
江砚手背上还吊着针,细长的针管里液体一滴滴往下落。
白姝刚转过身,就感觉手指被人轻轻扣住。
低头一看,是江砚。
他那只空着的手正牢牢牵着她,掌心温热,却带着点倔强的力道。
白姝心里一惊,连忙把他手指拨开:“你现在在吊针,别乱动,到时手要肿。”
江砚被她这么挡了一下,脸色立刻沉下来。
他抬眸看着白姝,眼神安静,却藏着明显的不高兴,像是在控诉她推开自己。
喉结滚了滚,他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她,好像在等一个解释。
白姝:“……”
她正琢磨着怎么转移江砚那股子盯人的劲儿,偏偏这时手机响了。
她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立刻起身去拿,顺势走到窗边接电话,把背影留给了病床这边。
江砚的眼神还挂在她身上,眸子暗得厉害,像是下一秒就要追过去。
宁埕忽然在他面前晃了晃一包刚拆开的薯片,咔嚓撕开,香味扑鼻。
“别盯得那么明显啊,”宁埕咬下一片,嘴里嘎嘣脆,“你这样子,我表姐迟早要被你眼神烫出窟窿。”
江砚眉心轻蹙,没回话。
宁埕偏不放过,抬下巴看他,八卦得很:“你老实说,你真的喜欢我表姐?”
江砚沉默片刻,目光微垂,低声“嗯”了一下。
宁埕愣住,嚼薯片的动作都慢了半拍:“……真的假的?”他眼睛一亮,凑近了些,“那你告诉我呗,你为什么喜欢她?”
江砚抬起眼,眼神认真,唇瓣微动,“她能带给我无限灵感。”
宁埕嚼着薯片的动作一顿。
“???”
“无限灵感?”
他满头问号。
这算什么理由?
爱情不是应该因为漂亮、善良、会照顾人,或者至少是聊得来?
怎么到江砚嘴里,就成了这么玄乎的玩意儿?
宁埕越想越不理解。
回想上次这家伙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艺术生的脑回路都这么清奇。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缪斯”?
他盯着江砚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比如呢?”
江砚静静靠着,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她一靠近,我脑子里就会冒出东西。”
宁埕嚼薯片的动作一顿,狐疑地看着他:“什么东西?”
江砚抬眼,神色认真,像是在说一件极为自然的事实:“方程式的灵感会自己往外涌。就像被她一眼点醒,所有东西都有了解答。”
宁埕:“……”
他手里的薯片差点没咽下去,生生被噎住。
“方程式???”
江砚点头,眼神笃定:“对,她是我灵感的源泉。我的脑子里有些问题困了很久,可只要看到她,就会自己解开。”
宁埕彻底懵了。
“……”
**,他就没听过有人谈恋爱能谈成数学题的!
可再看江砚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忽然心里打了个突,这小子脑子一根筋,可能是真的。
但是……
宁埕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憋出一句:“兄弟,你这……该不会真把我表姐当成你的人形计算器了吧?还是论文论文写作助手啊?”
白姝走进来,她神色有点不太好:“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宁埕嚼着薯片的动作一顿,满脸惊讶:“啊?这都快天黑了,咱们不去吃个晚饭吗?表姐你去哪?要不我送你?”
床上的江砚听见这话,眉心轻轻一蹙,眼神里透出不悦,唇线绷直,整个人一下子沉默下来。
白姝抬手随意摆了摆:“就是有点事,我晚点回来,你先在这陪着他。”
话落,她没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转身干脆利落地推门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合上,病房里安静了一瞬。
宁埕瞧见江砚盯着门口的神情,不由得咋舌。
啧啧啧……
……
白姝走出医院大门时,夜色已经笼罩下来。
她来到路口抬手正要拦车。
可下一瞬,两道影子横在她面前。
顾言深没在,却是沈如梦和顾蔓并肩走来,直接堵住了她的去路。
白姝眉心一拧,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你们还有什么事?”
沈如梦愣了一瞬,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冷淡。
以往身边的女人,即便对她心生嫉妒,也大多客客气气,白姝却一副懒得周旋的模样。
顾蔓就更别提了,从小到大被捧着长大,哪受过这种态度。
她挺直脊背,目光带着几分挑衅和傲然:“你现在没事,我还不能找你吗?”
白姝直接投去一眼满是嫌弃的眼神,语气冷冷的:“你们瞎吗?没看出来我有事?”
顾蔓被噎得一怔,脸上的骄矜瞬间被撕开裂痕。
沈如梦眼神闪了闪,正要开口缓场,白姝已经在绕过她们。
也明显没把这两个挡路的人放在心上。
这也是现在白姝是真的烦。
祁言那边又出事了。
在病房的时候,白姝屏住呼吸往下看,字字眼睛都发疼。
祁言红得太快,资源一波接一波砸过来,可在圈子里既没人脉,也没后台,更没金主罩着。
今日望城带着他去见一位大导演,以为能谈个合作稳住局面。
可偏偏,祁言才去了趟洗手间,就差点被人盯上。
而且……那人,还是个男人。
这个男人差点把他欺负了。
祁言差点把这个导演揍死,幸好拉住了。
那导演喝了酒,对着祁言这张脸就起了歪心思。
但被祁言一拳打翻在地,鼻血直流。
导演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硬是忍着没闹大,捂着鼻子哼哼两声就被人搀走了。
事情看似暂时压下,可祁言却彻底炸了。
他被望城硬生生拽回酒店房间后,就直接钻进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一遍遍冲刷自己身体,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开始望城还以为他只是在冷静,可等到指针转过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再到五个小时……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
祁言一句话都不肯说,门死死锁着,任凭望城在外面喊,他都不应。
望城头皮发麻,他只好拿出手机给白姝发了短信。
白姝心里早已火烧眉毛,哪还有心思耗在这两个女人身上。
她抬手拦下路边的车,直接钻进去。
车子扬长而去。
留在原地的沈如梦和顾蔓对视一眼。
顾蔓气得跺了下脚,咬牙切齿:“这女人太可恶了!摆什么臭架子!要不是想问问那个帅哥的情况,我才懒得找她呢!”
沈如梦却没她那么激动,眼神在白姝离开的方向停留片刻,唇边笑意淡了几分。
脾气这么冲,估计不太会是言深喜欢的类型。
顾蔓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
沈如梦却抬手轻轻按住她的胳膊,笑容重新堆了上来:“走吧。”
……
酒店楼层安静得过分,白姝一路疾走,在望城焦急的注视下抵达房门。
“他进去很久了,一直没出来,”望城低声道,额角都是汗,“怎么敲门都没反应。”
白姝点了点头,抬手推门,门被反锁了。
“祁言?”她隔着门唤他。
里面没有回应,只有水声不断冲刷瓷砖的回音。
白姝刚想再喊一声,却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哽咽。
不是那种痛苦的叫喊,而是极力压抑的呜咽,像是被封在水底挣扎的人,所有情绪都被硬生生堵住,濒临崩溃。
她整个人顿住,脑袋“嗡”了一下。
“祁言——你听见我了吗?开门。”
她再次喊出口,声音已没了刚才的冷静。
可还是没动静。
白姝迅速回头:“备用钥匙呢?!”
望城摇头:“里面被他用东西卡住了,备用钥匙也打不开。”
白姝听见水声还在持续,情绪瞬间压到了极点。
她深吸一口气,回头看望城:“你先出去,我劝他。”
望城当然相信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出去,给你发挥空间。”
知道是要说一些外人不好听的话。
说完,他迅速转身走出套间,还不忘贴心地关上门。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那哗啦啦的水声,隔着一道门传出,像是被困在暗潮下的挣扎。
白姝走到门前,再次抬手重重敲了一下:“祁言,是我,白姝。”
她声音不大,却极稳,“你开门,听话。”
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她声音微顿:“你再不让我进去,我真的生气了。我生气的话就会很多天都不理你。”
浴室内水声仍在持续,哗啦啦的动静一遍又一遍,像是根本不会停。
白姝站在门外,掌心微凉,眼神紧紧盯着门把手的位置。
难道自己的话不管用了?
哪知道这时门缓缓拉开了一条缝。
一股裹挟着水汽的热雾顿时扑面而来,浓烈的水蒸气像云团般滚滚涌出,几乎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白姝一惊,立刻伸手将门彻底推开。
在她踏进浴室的那一瞬间,热浪铺面而来,湿润的水汽黏腻地包裹住她的四肢,连呼吸都变得沉重窒息。
浴室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白雾,瓷砖墙上满是水滴,空气潮湿得像被水浸泡过一样。
花洒还在放热水,水声哗啦啦地响着。
她看着立在雾气中央的祁言,原本想一步上前,将人强行拽出浴室,可脚刚踏前一步,正要伸手去拉他的那一刻——
祁言忽然明显地颤了一下,那种下意识的**像极了受惊的小兽,甚至带着点拒绝的本能。
白姝一惊,动作顿住了。
她默了几秒,将手缓缓收了回来。
静静地打量眼前这个少年。
祁言湿发垂落,黑色的碎发紧贴在额头与侧脸,半遮住那双失神的眼,皮肤泛着被热水泡得不正常的红,胸口微微起伏着,呼吸乱而浅,那种呼吸不是累,而是压抑情绪后本能的喘息。
他的眼睛空空的,没有焦距,整个人像是一具被榨干灵魂的躯壳,站着,却像随时会倒下。
白姝心尖一颤。
那一瞬间,她看不出他是那个站在镁光灯下,光芒四射的新晋男星,反而像是……
一个被扔进深海、挣扎着浮出水面却快耗尽力气的普通人。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轻轻贴在他的脸侧。
他的脸很烫,皮肤滚烫到几乎能灼伤她的手掌,而那股微不可查的颤抖,却顺着她的掌心,毫无阻隔地传进了心底。
白姝喉咙发紧,另一只手也缓缓抬起,拨开他额前湿漉漉的发丝,露出他那双狼狈而茫然的眼睛。
她低声问:“你怎么了?”
声音是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生怕一出声就惊碎他。
祁言在听见她声音的那一瞬,原本像被抽空的眼神忽然有了焦距。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死死地锁在她身上,眼眶一点点泛红,呼吸也骤然变得急促。
那张惯常爱笑的脸终于出现了真实的裂痕,他喉咙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哽咽,接着整个人猛地扑进她怀里,像是再也撑不住,狠狠地抱住她,埋在她肩头失声痛哭。
白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抱了个满怀,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热——
是汗,是泪,或者别的什么——
滑腻的手感,也能知道现在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那些情绪像一场潮水般疯狂冲击过来。
白姝此时没问,她也知道。
祁言此刻的恐惧、羞耻、恶心、愤怒、委屈,全都埋在他抱住她的这个动作里。
因为压抑的太久,一朝倾泻而出,几乎要把她也一并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