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深眉头微微一动,手指停在半空。
他眼睁睁看着白姝那枚棋子落在左下角的要位,简洁利落,断得毫不拖泥带水,正好封死了他布局许久的一路攻势。
那瞬间,他是真的惊了一下。
可对面的人却“咦”了一声,神色懊恼起来。
顾言深微怔,抬眸望向她。
白姝正低头看着棋盘,表情一派认真,眼珠却在悄悄转动。
她眉眼冷白,肤色偏透,在阳光下像是瓷一样干净利落。
那点藏不住的小动作,落在顾言深眼中,格外清晰。
仿佛在思考。
怎么放他一马?
顾言深的指尖轻轻顿在棋盘边,没落子,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白姝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小动作暴露了。
刚才杀得太快了,现在骑虎难下。
她可不想把男主赢得太狠,回头被怀恨在心。
毕竟这人以后可是能一脚踏翻整本书的存在。
她在霍翎那个大反派那吃尽苦头,自己可不想在男主再来一遍。
于是她慢悠悠地提起一枚白子,咳了一声,装作漫不经心地往边角一摆,明明是进攻的好时机,可没有追击。
“……今天脑子有点乱啊。”
白姝借口道。
顾言深唇角缓缓勾起,眼里终于泛起了笑意。
“没关系,你不用让我。”
这话说得温和,却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玩味。
白姝:“……”
没想到自己的小意图被发现了。
她刚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旁边一直当吃瓜群众的宁埕终于忍不住出声:“哎,表姐,你什么时候会下围棋了?”
白姝嘴角抽抽:“以前学过。”
宁埕挠了挠头,嘀咕:“上次你赛车,我已经觉得离谱了,现在连围棋都能杀的这么厉害。”
白姝指尖顿了顿,心里已经开始后悔刚才那一手太漂亮。
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现在积分都没攒到多少,都不知道能不能换。
这时对面那人忽然低低一笑。
顾言深微微歪着头,单手撑着下巴,修长的手指懒懒地搭在颌下,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会的,还挺多。”
语气里带着一点真心的赞叹。
白姝:“……”
不会还引起了男主的兴趣吧?
她赶紧敛了敛眼神,淡声敷衍道:“只是以前闲得无聊,学着打发时间罢了。”
顾言深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看着棋盘,又看了她一眼。
笑意还在,像是轻飘飘地落了一句:“那以后,我可不可找你玩?”
白姝面不改色拒绝:“我最近有点忙,等有空……”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顾言深忽然抬眸,淡淡地开口:“我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我跟你之间已经足够亲密了。”
白姝指尖一僵,眼睛顿时睁大了几分。
他什么意思?!
他不会是……
不会是想当众提那件事吧?
她心跳漏了一拍。
应该不会。
他好歹也是个斯文持重、在外人面前极有分寸的男主。
不会在公共场合搞事。
她脑子飞速运转,刚要组织语言,就听顾言深慢条斯理地接着说:
“你强……”
那个“吻”字还没说出口——
白姝脑子还没反应完,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她一个前倾,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顾言深的声音被猝不及防地掐断,眸光一顿。
他眼前只剩下一只白皙柔软的手,和女孩倏地靠近的脸。
白姝一边咬牙一边低声骂自己。
到底是谁说他“有分寸”的?
她就是信了邪!
旁边宁埕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
那一口茶水猝不及防地喷了出来,方向精准得就像自带制导系统一样,直直朝着白姝和顾言深所在的棋桌飞过去。
白姝几乎是本能地往旁边一闪。
顾言深动作也不慢,椅子微斜,整个人轻巧地后撤半步,两人堪堪避开了正面冲击。
但——
“啪嗒啪嗒——”
棋盘没逃过。
那副精致的红木棋盘瞬间被茶水浸湿。
宁埕赶紧把茶杯往后一收,脸上堆满了尴尬的笑:“哎哟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我闭麦!”
经过这个打岔,白姝觉得是个转移话题的好机会。
她故作头痛地扶额,“我先回房间换套衣服。”
……
白姝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她脑袋也是真的有点疼。
她从没想过顾言深是个外表斯文清冷,结果骨子里竟然是个闷骚得要命的货。
面上一本正经,话里句句带钩。
简直是个深水炸弹型选手。
她现在也不敢把顾言深扔在宁家不管。
谁知道他会跟宁家说什么。
有人或许会觉得奇怪,白姝为什么不贴着男主,直接抱紧金大腿,走上人生巅峰?
白姝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她已经在霍翎身上吃过一次亏了。
区区一个反派,她都差点没搞定,差点把自己赔进去。
男主?
还是这种看似面带笑意,实则动机谁也猜不透的男人,她才不敢轻易碰。
幸好有祁言这个好哄的目标在。
白姝一边想着一边就去了待客厅。
结果她刚进门,她脚步就顿了。
她先看见宁埕,他正懒洋洋地翘着腿刷短视频。
白姝目光往中间落去,顾言深正坐在那里。
他换了个位置,但那副姿态依旧从容优雅,衬衫袖口随意挽起几分,露出一截清瘦有力的手腕,低头正在品茶。
白姝心里“咯噔”一声,跟着看到右边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
人影修长,穿着黑色运动外套,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刚被风吹过,细碎的刘海落在额前,眉眼清隽,安静沉默地坐着。
是江砚。
他靠在沙发靠背上,唇色偏淡,整个人冷白得像没什么血色,但眼神却不似病态,反而透着几分压抑的锋利感。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眼尾微抬,那一眼不算热烈,却不遮掩。
白姝心里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又会出现这种多角修罗局啊?
白姝站在门口三秒钟,就果断做出了决定——溜了。
她脚尖悄悄一转,准备原路返回。
可惜,天不遂人愿。
宁埕那狗嘴,偏偏这时候抬起头,眼尖地看到了她。
“表姐!你去哪啊?”
白姝脚步一僵,肩膀微微抽了抽,心中暴骂一句:你闭嘴不行吗!
还没来得及回头,一旁的沙发已经响起轻微的动静。
那原本还安静如雕像一般坐着的江砚,几乎是在宁埕声音落下的同时就站了起来。
动作极快。
白姝就看到他正朝她这边走来。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江砚不笑的时候,气质太冷,尤其是那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太专注。
有点渗人。
白姝内心慌得一批,脸上还得维持平静。
现在她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能不能让她现在直接原地消失?
江砚静静地站在她身边,像一条影子贴着她。
他歪着脑袋看着她,眼神专注得几乎要把她五官逐一拆解来研究,唇瓣轻抿,一言不发。
那副模样就像一只沉默的小兽,被丢弃后突然又重新看见了主人,既小心还带点执拗。
白姝头皮发紧。
她决定直接无视。
脚步一转,抬腿便往客厅里走。
江砚也不声不响地跟上,贴得不远不近。
宁埕看得乐呵得很,直接笑出了声:“你别看江砚话少,刚刚你没进来前,他问了你好几句呢。现在一见你,话又憋回去了,瞧你把人逗的。”
白姝面无表情,心中已经将这位表弟连人带骨大卸八块无数遍。
你要么别说话,
要么别当众说话,
能不能别老让自己下不来台?
白姝咬了咬后槽牙,硬撑着语气平稳问:“……舅舅怎么不在?”
“我爸啊,”宁埕啜了口茶,随意道,“刚才公司来事了,他就先回去了。”
白姝“嗯”了一声,余光慢慢飘向茶几那边。
——然后,她的目光就毫无阻碍地撞上了顾言深。
男人仍坐在那儿,靠椅而坐,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指节修长,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
哒哒,哒哒。
节奏平稳,低沉得像催命鼓。
他感受到她的视线,微微侧头,唇角挂着一抹不咸不淡的笑。
大人都走了,他怎么还有脸继续待着?
不会今天过来是真的跟她算上次亲吻的算账吧?
【任务触发:请触碰顾言深的颈脖皮肤。范围越大,奖励越高。】
白姝:“???”
她条件反射看向顾言深。
此时男人正懒懒地靠坐在沙发上,微仰着头,喉结线条分明,颈脖**出一小截,干净修长,肤色冷白得近乎透明。
偏偏他偏头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里像是知晓了她的所有念头,一动不动,唇角还挂着那种令人发毛的笑。
白姝手心发紧,脸绷得镇定自若。
怎么碰?
怎么碰得“自然”?!
她开始在脑中飞快模拟各种可能性:
端茶泼到他身上?
太刻意。
故意摔倒?
更假,还容易让他怀疑自己对他别有居心。
偏偏这时宁埕又在旁边开口了,咕哝着:“表姐你脸色有些难看啊,是不是被江砚把感冒传染了?”
白姝:“……”
她自从跟江砚分开,鼻子是有点难受。
当时自己还跟他亲了。
感冒被传染也正常。
“没有,我只是在想外婆什么时候回来。”
最宠爱她的老太太突然出国了,说是复查身体,也不让白姝跟着去。
宁埕一听,神情也收了几分吊儿郎当,嘴角的笑意敛了些,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哦对,奶奶做例行体检去了。表姐别担心,奶奶每年都这样,没什么事的。”
白姝点点头。
她就跟着在想怎么把顾言深的任务做完。
触摸颈脖皮肤?
她眯着眼思考,这任务虽然羞耻,但总比上次那个“臀部任务”人道一点。
如果能以“失重”或“意外”的姿势扑上去。
搂住他脖子那一下,就能完美命中任务范围最高奖励。
她脑海迅速模拟画面,已经在策划怎么“合理摔倒”过去了。
可就在她目光落在顾言深脖子上的时候——
耳边忽然一阵温热。
她下意识一偏头,结果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张熟悉的脸。
江砚。
他距离她近得几乎没有缝隙。
近得只要她稍稍转头,就会吻上去。
白姝瞬间往后一仰,避开的动作有些大,直接撞到了沙发扶手。
她眉心一跳:“你干嘛?”
江砚眼神无辜地望着她,嗓音低哑,像是没睡醒:“你头发上,有根线头。”
说着,他竟还伸手想去拈她的头发。
白姝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可江砚却根本没打算听。
那双修长白净的手已经抬起来,指腹直接伸进她耳后轻轻一拨,动作又轻又慢,像是拈落尘埃那样小心。
“就在这。”他低声说,语气温温淡淡。
白姝下意识想躲,可她刚一偏头,江砚另一只手已经抬起来。
知道她躲,直接就按住了她的肩膀。
然后白姝就那样被定住了。
“你——”
白姝的话没说完,头发已经被他拨弄得乱了几缕,原本好好梳起的发丝从耳侧滑落下来,带出点狼狈又轻飘飘的无力感。
她眼角抽了抽。
江砚却像没意识到自己惹事似的,把“线头”弹走后,还认真帮她顺了顺发尾,轻声道:“好了。”
白姝看着他这副“我做了一件很温柔的事”的表情,头皮发麻。
这家伙熟了之后,是真的会让人抓狂。
她咬牙,正要说点什么,目光一抬,却撞上了对面顾言深的视线。
男人懒懒靠着沙发背,一手搭在膝盖上,指尖还随意转着茶盖,可那双眼睛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目光不咸不淡,却极静极深。
白姝叹了口气,指尖轻轻**眉心,脑袋更疼了。
完了。
顾言深现在估计已经把她划进“中央空调”甚至“海王渣女”分类里去了。
刚才江砚那一套贴贴操作,他要是没看见才奇怪。
再加上之前那事——她亲了人家,现在跟别的男人如此亲密。
白姝自暴自弃地想:算了,渣就渣吧,脸皮值反正也不值钱了。
她正打算借倒茶的名义把系统任务干了,好早点脱身,宁埕刚趁空档接了个电话。
“表姐,上次你飙车的那个圈速记录被破了,那人还特别嚣张,你跟我去,把他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