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与糙汉 第18章 貂绒绣里藏星图

那管事话音刚落,沈桂兰心头猛地一紧,像被人狠狠攥住了心脏。

天大的机缘?

还敢再接一针?

这话听着像赏赐,其实压得人喘不过气,背后藏着刀。

她低着眼,睫毛遮住眼神,没人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锋利。

再抬头时,又是那副老实听话的样子:“民妇手艺一般,能被大人看上已是福气。不知这机缘……到底是什么事?”

管事见她不慌不忙,心里更满意,只笑了笑,不说实话:“沈夫人只管知道,这一针要是绣好了,荣华富贵少不了。要是绣砸了……青河县就没你这个人了。”

说完,他不再啰嗦,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明摆着是威胁!

沈桂兰关上门,背靠门板,才发觉额角出了冷汗。

县令……到底想干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角落里的绣绷——《寒梅映雪图》。

不能再拖了。

接下来三天三夜,她没合过眼。

烛光下,手指被针磨得发红破皮,眼睛布满血丝。

她把最后一点灰貂绒搓成细线,一针一针,绣出梅花最中心的花蕊。

这灰貂绒经过她特制的手法,在灯下泛着微光,远看像星星落在花上,近摸却暖乎乎的。

图,终于成了。

她没亲自送去县城,而是花钱请了“威风镖局”,把绣品送到悦来绣庄。

包裹里除了给钱掌柜的信,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十个字:“此绣不售凡客,只待识星之人。”

这十个字是幌子,真正的秘密藏在绣图里。

在梅枝拐弯的地方,她用比头发还细的线,绣了一组不起眼的暗纹。

那是她从顾长山那支枫叶箭上拓下来的图样改的,箭头正对着李家村后山那个隐蔽的岩洞。

她赌一把:如果顾长山真是她想的那个人,他背后的人一定能看懂这种军中暗号。

悦来绣庄里,钱掌柜听完镖师的话,拆开信,冷笑一声。

“识星之人?一个乡下女人,装什么高深!”他眼里全是贪欲。

县令亲自盯的绣品,能捞多少好处?

他绝不能让这发财的机会溜走。

“赵三!”他吼了一声。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从后面跑出来:“掌柜的,啥事?”

“带人去城外五里坡,把威风镖局的镖‘请’回来!”钱掌柜眼神狠毒,“手脚利落点,别留活口!”

夜里,五里坡黑得像墨。

赵三带着十几个打手,拿着棍棒,轻松拦下回程的镖队。

可打开镖盒一看,所有人都傻了。

里面只有一幅粗糙的假货。

“掌柜的!我们上当了!”赵三连滚带爬跑回绣庄。

钱掌柜抢过那幅“真绣”展开,气得浑身发抖。

梅花死板板的,灰貂绒又粗又硬,哪有半点星光流动?

根本就是瞎吹!

“沈桂兰!!”他怒吼一声,一拳砸在桌上,茶杯都震翻了。

他不知道,真正的《寒梅映雪图》,早在镖队出城时,就被一个卖菜的百姓悄悄转交给了巡抚府的采办。

原来这悦来绣庄,真正靠山是连县令都得巴结的官府采买渠道!

七天后,一队风尘仆仆的便衣客商进了青河县。

他们不住店,不吃饭,进城直奔李家村,见人就问:“这儿有没有一个会绣星纹灰貂的绣娘?”

消息传得飞快,全村都知道了。

钱掌柜一听,立刻觉得机会来了!

他赶紧抢在前头,捧着自己花大价钱仿的“精品”,满脸堆笑迎上去:“几位爷,找对人了!那个沈氏是我店里的人,真品一直在我这儿!”

为首的客商脸冷得像铁,接过绣品只看了一眼,冷笑一声,随手扔在地上。

“灰貂绒要三揉九捻,摸着发光,看着有光晕。你这全是死毛,也敢说是真品?”声音不大,却像刀子一样扎人。

“滚。”他甩袖转身,直接问村民:“沈桂兰住哪儿?”

钱掌柜脸色发白,瘫在地上。

可沈桂兰家门紧闭,外面吵翻天,她像没听见。

这天半夜,门缝里传来轻微的“沙沙”声。

她警觉起身,凑近一看,一张草纸被塞了进来。

借着月光展开,她瞳孔猛地一缩。

纸上画着从村口到她家的路线,清楚标出三处陷阱和两个暗哨。

边上用炭笔写着两个字:“莫出。”

是顾长山的笔迹!

一股寒意从脚底冲上头顶。

她突然明白:这些所谓的客商,根本不是买家,是追兵!

他们是冲着顾长山来的,或者说,是冲着绣图里的秘密来的!

她没多想,立刻把《寒梅映雪图》的底稿扔进灶膛,烧成了灰。

火光照着她冷静的脸。

她不能等死,也不能连累顾长山。

她拿出最后一点苔蚕丝——这种丝白天看不出,但在特定光线下会泛出微弱的光。

她飞快地重绣了一幅简化的《雪梅图》。

所有暗纹、密语、线索全部去掉,只在花蕊处用苔蚕丝点了几个模糊的星点。

三天后,那队客商果然又来了。

这次他们直接敲门。

沈桂兰捧着新绣,脸色憔悴,语气谦卑:“几位大人见谅,前些日子家里闹老鼠,原稿被咬坏了,只能凭记忆重做一幅,手艺差了,您多包涵。”

为首的客商接过绣品,眼睛像鹰一样在她脸上和绣图上来回扫。

他摸着苔蚕丝绣的星点,手指停了很久,久到沈桂兰心跳几乎停住。

“你认识巡夜卫?”他突然开口,声音又低又利。

沈桂兰心里一震,脸上却挤出憨厚的笑:“大人说笑了,我一个乡下寡妇,哪认识官爷?只认得个山里猎户,风雪天救过我们娘俩,别的啥也不知道。”

那人盯着她看了很久,好像要看穿她的魂。

最后,他没说话,把绣品收进怀里,一挥手,带人走了。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村口,沈桂兰才靠着门框瘫软下来。

当晚,她点灯再看顾长山送来的山道图,手指慢慢划过每个标记。

忽然,指尖在一处陷阱旁碰到一道细小的刻痕。

她凑近油灯,发现那旁边用针尖刻了四个极小的字——七队藏粮。

原来如此。

她手指轻轻抚过那四个字,眼里泛起水光,嘴角却扬起一丝笑。

她低声说:“你不是在逃命,你是在等……等一个能接住你秘密的人。”

几天后,一队官差敲锣打鼓进村,原来是县令派人送来一块黑底金字的匾,写着“巧慧妇人”,还附一封信,请沈桂兰为县衙中堂绣一幅《四季清荷图》。

一个乡下寡妇,竟被县令亲自表彰,还接了官差?

消息一出,全村轰动。

羡慕的、嫉妒的、不敢信的目光,全落在她那小院上。

钱掌柜在绣庄里听到,气得咬碎牙:“一个寡妇,一个**人,居然进了官府的眼!”而之前扬言要纳她为妾的张地主,躲在大院里吓得脸色发白,再也不敢提半个“娶”字。

人群喧哗中,沈桂兰的婆婆章氏站在门口,看着那金光闪闪的匾,脸上笑着,眼里却没一点高兴。

她笑容僵硬,浑浊的眼睛里,全是贪婪和算计。

不远处,族老沈三叔背着手慢慢走来,满脸皱纹对着章氏,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