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雄 卷一、三国贤义 019、落花时节又逢君

“江南春好风景旧曾谙。”

“建安六年三月初三?吴郡,驿路繁花落樱纷飞春暖,这里我宿世故乡苏州。”

“绿萝碧了石道,时光交错物似人非,南柯一梦……”

甄尧坐在马车上,边望着窗外边写着日志。

他的妹妹甄宓打趣说:

“三哥,日志写得这么文雅,要不你去趟稷下学宫,找龙首华歆交流下。”

“问他文人气节丢哪,你就去找一找,拆几节。”

“他编写的《凉州英雄传》,一个大活人都能写成死人。”

“天下人都被忽悠得乱套了,吕布斩杀樊稠攻破散关,立即下令全军披缟素。”

“刘协在永乐宫,大摆祭坛说啥要为——兄弟招魂。”

“龍門的兄弟姐妹,个个穿白衣扎黑头巾。”

“诸侯百姓也纷纷拜祭,直是要把我家阿瑟,祭成炎黄族忠义英雄,连稷下剑客也沾光……”

甄尧被叨唠得脸红,偷偷收起日志,沏起茶。

驾车的张牛角,闻到茶香就嚷:

“瑟哥,去前方那座凉亭歇歇?”

“好!”

贾瑟回答的声音非常有力,可惜一字干脆得没有气,好在他不喜欢说废话。

甄尧黯然叹息,甄宓却显得很激动,惊喜娇呼:

“阿瑟,肺肾胃肝四正经,是啥时候融通舒畅的?”

“亥子之交。”

贾瑟沉默了九个多月,昨夜血气贯通四经,灵体十二脉正经圆融,终于能够言行举止……

张牛角立即停下车,从御座闪进来,憨笑说:

“我也就随口那么一问,没想到你还真能回答我嘿……”

贾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后,缓缓伸展四肢慢慢坐起,骨骼发出沧桑咯咯声……

九个多月以来,一直不言不语不动,他憋得慌。

甄宓连忙过去扶,怕他后仰直挺挺倒下。

甄尧恭敬地沏一盏茶,双手上呈给张牛角,眼眶透着一丝感激红,嘴里说着朴实的话:

“阿牛,以后你就是我牛哥,但凡有点啥事,直差遣。”

张牛角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尧哥,还是叫阿牛来得亲近。”

“我也是误打误撞治好他,这还得多亏他对我的信任,要不我哪敢乱拍穴位。”

伍美薇探进头,鄙夷地对张牛角说:

“得意个啥!”

“打通十二脉正经,可不是乱拍就能拍好。”

“一个不小心会拍死人,咱们一路南下吴郡,见过多少庸医拍死人,反被死者家人打死。”

“瑟哥要是被你拍死,你等着挨千刀!肉万剐!”

甄尧不好意思摸鼻子,他曾经对张牛角说过这话。

张牛角第一次帮贾瑟过血,拍打穴位引动血气情景,看得跟杀猪没啥区别。

甄宓欲说还休,甄尧才不管那么多,直放狠话!

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婆娘还记得这句话!

张牛角怒瞪下伍美薇,粗着嗓门冲她吼句:

“女人家家老掺和个啥!还不进来喝茶歇歇。”

伍美薇嘻哈着进来,坐在他的身边,喝他茶……

卤水牛点豆腐,牛粪专种蔷薇。

甄尧跑去车头驾马车。

他如老马识途般驶进吴郡,在白墙乌檐绿柳中穿行,稳稳停在龙门客栈前。

大汉十三州中,扬州没有合适人选,没设掌柜。

贾瑟会南下吴郡,是应漢龍皇刘协要求。

刘协见到贾瑟的时候,哪怕是病怏怏模样,他也立即踹飞了祭坛,骂骂咧咧又哭又骂:

“《凉州英雄传》不是说,你死在关外了,咋没死!”

“没死好歹派人报个信,害我天天跳大神是啥意思!”

……

“北方天寒地冻不适合养身,龍門在扬州缺一个掌柜,你赶紧死过去赴任吧!”

“记得不要蒙面,那里很多年少狂徒,学你蒙面。”

“整天嚷嚷着行侠仗义,不见干过啥正经事,就知道东搞搞西捯捣,十里八乡搞捣不宁。”

……

看到甄宓喂食贾瑟,刘协半夜梦中——嚎啕哭!

蔡琰抱着他劝:

“蝎子,东家是非常人!”

“我阿爹亲口说过的话!”

“我相信东家必会东山再起!你要振作起来管好龍門,天塌了你也要顶住啊。”

自那一夜之后,刘协整日板着臭脸,不苟言笑!

依旧是天下共主,依旧是【龍門】轮值东家。

可一切都不再照旧了,他的行事雷厉风行,管事有方且高效可行,赢得掌柜、护法认同。

包括在路上的贾瑟,这位新晋扬州——大掌柜!

【黑山客】都留在洛阳城,与【濯龙卫】一明一暗护刘协。

贾瑟废了是个凡人的消息,录在顶级势力的密档中,刘协就成了众矢之的。

吕布想要追随,却被贾瑟一个眼神,瞪回九原。

攻下大散关之后,长安城就此稳如泰山。

刘协和各路诸侯商议,最终定为天下商都,一座永恒的中立之城,任何势力不得攻占。

长乐东宫改成酒馆,作为【大家】酒馆——总馆址。

由甄家四姐妹,轮值坐镇总馆。

郿坞被作为天下粮仓。

方圆百里被扩建到二百里,离长安城外城墙十里路,天下粮仓救济天下人。

任何势力缺粮,都可以找龍門购粮,或者借粮。

未央西改成山门,【龍門】有了像样的山门。

刘协亲自过来开山门,还以天下共主身份,昭告天下的英杰雄才:

“龍門是一座英雄门!”

“有志造福天下之士,龍門广纳贤士,伪士杀!”

《凉州英雄传》火爆热度,被刘协狠狠地蹭下一大度。

【魏門】华歆孤身去闯山门,想找刘协好好理论一番,却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一万【稷下剑客】,在萧关外差点死绝,他没护军!

没力量论啥道理,理一直就在王的家里!

贾瑟一行进入客栈后,没发现王就在栈里,客栈大堂边的酒桌旁,静静坐着一位王者:

方颐大口、目有精光,灵体上长下短,名孙权!

掌柜是吴郡人,顾氏子弟顾雍。

他是蔡邕的得意门生。

经蔡邕举荐入职龙门客栈,目前处于入門考察期间,暂时担任总栈的掌柜。

顾雍为人内敛,行事沉稳公正无私,且很睿智。

由于太过低调了,考察三年都没有入門。

孙权经常来客栈小酌,自从甄家并入【龍門】,【大家】酒馆在客栈里,设了一些小酌酒桌。

一些简单的下酒菜,一些五粮液酒,及红酒。

孙权不仅仅是来喝酒,还来找顾雍聊些家长里短。

他每次都能喝得尽兴而归,第二天按其言布政理事,总是得到众臣的赞呼。

他邀请过顾雍,却都被委婉拒绝了,理由简单:

奉师命掌堂历练,目前还处于历练之中。

在汉朝师尊地位很高,师命就等同于父命,连君王都不能易其命,何况孙权只是诸侯。

贤才既然无法招揽,只好屈尊上门,问贤义。

顾雍看到贾瑟,连忙上前迎接。

孙权不认识这一行人。

他日理万机没空看啥传记,就算看了也不认得贾瑟,吴郡离中原有点距离。

不过他直觉到,贾瑟一行人很不凡,也很危险。

于是就边喝边看,看顾雍难得热情洋溢。

看为首那人俊美至极,比周瑜还俊美三分,不过好像有点病怏怏,一看就不是练气士。

看那人右侧的巨汉,个头非常魁梧,很威猛。

看他左侧女子是祸水,是一盆淹死人的倾天祸水。

祸水左侧那人好像是尧哥?他不是在无极县掌家吗?来吴郡咋也不说一下?

孙权看到兄弟,甄尧也看到了兄弟,连忙招呼:

“尧哥!兄弟我哪里做错,让你这么躲着我哈哈……”

“权弟!我这次是陪我妹夫来,本来想明天去找你,没想到你消息真灵通,知道我落脚地哈哈……”

二人张开双臂相抱,边用力互捶背,边大笑。

一看是老兄弟,还是过命兄弟。

甄尧从未跟人说起他。

孙权也从未跟外人提起他,好兄弟都不会乱说出来,更不会乱炫耀于人前。

顾雍怔了一下,让伙计带女眷上楼,进房梳洗。

贾瑟、甄尧、张牛角,落座与孙权一起小酌。

墨韵很快梳洗好下楼,站在贾瑟身边倒酒,甄宓和伍美薇没下楼,她们的身份不合适。

贾瑟经甄尧介绍下,与孙权认识了,孙权问:

“姐夫,在吴郡有啥事尽管说,但凡我能办到的二话不说!”

“当初在海上遇到世外之人,我的船被飞剑切成两半,若不是尧哥仗义相救……”

甄尧连忙举杯,冲着孙权一敬就干,随后笑骂:

“阿权!陈年烂谷子的事,整天挂在嘴上啥意思?”

孙权欲说还休很不满,但甄尧既然这么说,他也不好多提过往事,豪气举杯连干三杯。

贾瑟也干一杯作陪,葡萄酒、夜光杯、话重逢……

酒逢知己千杯,不醉不归兄弟。

孙权喝得快酩酊大醉。

他贴身侍卫统领周泰跑进来,对着众人抱三拳以致歉,一臂扶起孙权走出栈……

贾瑟看向顾雍,顾雍简略报禀扬州,一应诸事:

“建安五年四月中,孙策在丹徒山遇刺伤。”

“临终前听从吴国太劝,不传位幼子传兄弟,孙权十九岁却最年长,继位至今不到一年。”

“如今扬州内外诸事,是吴国太幕后,操纵之。”

“吴国太出身吴地世家,州中诸事以世家利益为上。”

“孙权虽有济世安民的仁心,然孝心无价只能任由之,世家占大部扬州土地。”

“龍門虽出高价,所购田地杯水车薪,无田养民。”

“若非遇外族入侵,若非门徒鼎力救世道。”

“扬州早就发生灾民变,大散关一战刚结束,各地纷纷取消里亭乡,百姓流离失所居多。”

“江南本是富庶之地,世家贪婪致民,生艰难。”

“如今乱世又起,卑职入门无望。”

“东家!为何不结束这个乱世?”

“以龍門的底蕴是可以做到,为什么要任由诸侯乱战?目睹百姓成为离乱人?”

贾瑟迷惘望天,若说梅花香自苦寒,也是道理。

汉朝国祚四百年,炎黄族群内部矛盾多。

土地兼并是核心矛盾,官僚**只是次要,唯有以乱世挖肉疗伤,才能让族群再回春。

在玉门关一战之后,【魏門】就趁机会,入世了。

刘协推测一旦定乱世,必遭到世外宗门群起攻之。

世外宗门在世俗利益巨大,不仅有土地利益还有人,没地没人算什么宗门!

这些顾虑重重,自然不能与人细说,刘协还说:

“瑟弟,有时候我总觉得,天意弄人似乎有道理。”

“你我拼了命济世安民,可似乎有一道巨力,在不断搅乱这座天地,人力根本无法对抗。”

“你我看似下棋的人,实则天地棋盘,一棋子。”

“天意操纵人心,人人皆是棋子。”

顾雍抱怨后就去收拾。

张牛角跑去帮他一起收拾,贾瑟缓步走出龙门客栈,甄尧连忙紧随在其后。

江南好,夜雨绵,石板路弹出淅沥声,夜已渐深。

吴郡的夜色很美,细雨朦胧中烛火点点……

九个多月没活动筋骨,贾瑟越走越觉舒坦,灵体血气不断在循行,精气神越走越凝实……

吴郡本是江南水乡,小桥流水人家,藏街巷。

乌衣巷里莺莺燕燕声,络绎不绝从深巷惊扰夜雨。

甄尧的眼睛突然迷离乱了,他看到了渴望看到的人,也令他孤独至今的人。

“尧哥,来吴郡都不说,是因奴家新寡之人,不配见你?”

“如果不是权叔叔,醉酒后高呼你的名字。”

“奴家到现在还蒙鼓里,听说你三日后就走,是要一辈子躲着奴家?还是你忘记了奴家?”

贾瑟没有停下脚步,听出落花有意,流水情。

甄尧停下脚步,痴看着那女子……

有些人一见就误终生!

贾瑟看到误他终身的甄宓,正在前方巧笑倩兮摇手,都多大的人依旧可爱!

甄宓轻挽着他,一边散步一边说着,她哥情事:

“我甄家皖城商行,成立的时候我哥去了。”

“在那时偶遇乔家大姐,他们竟然一见钟情,我哥就登门求娶大姐,乔公也很爽快点头。”

“谁知我哥刚回甄家,和我娘亲商议,嫁娶事。”

“孙策就率军攻破皖城,还把很多世家迁移到吴郡。”

“那乔家本来就就耕读世家,加之孙策纳乔大姐为妾,当然要被迁移到吴郡。”

“我哥不知此事,就一路乘海船南下,寻找大姐。”

“在海上仗义救人,却救了孙策之弟孙权。”

“无意中获悉这消息后,就直接打道回无极,回来后他像变了个人,没日没夜打理生意。”

“一心想着封国无极,连我娘亲劝诫,都不听。”

“他以前很开朗,视金钱如粪土,可现在却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