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府衙出来后,王金宝和张德海(张伯父)两人,脸上都泛着酒后的红光,眼神却亮得惊人,都像是刚在赌桌上押中了宝。
“王老哥!痛快!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张德海大手重重拍在王金宝肩上,嗓门洪亮,
“后日!就后日!我让孩他娘去请府城有名的媒婆,咱们好好过个礼!先把亲事定下!
等过几年,虎妞和文涛再大些,咱们就风风光光把喜事办了!”
王金宝也点头如捣蒜,像是生怕张德海反悔似的,赶紧补充道:“成!成!张老弟爽快人!就这么办!我也回去就准备!”
其实张德海此刻想的是:王家三郎如今可是知府大人的亲传弟子,前程似锦!趁着现在两家关系热乎,赶紧把亲事定下,再过几年,谁知道自家这傻儿子还能不能攀上这高枝?得趁热打铁!
这份婚约于他而言虽然包含了点私心,但也是父亲对儿子真诚的打算。
王金宝则偷偷又瞄了眼走在前面,身形比一般半大小子还高壮结实的虎妞,心里嘀咕:
闺女这身板,这饭量,还有那越来越像她**“利索”性子,在清水村附近想找个不怵头的婆家,还真不容易!
女红,不会!算账,不会!种地,家里不缺她这一个劳力,也是不会!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厨艺尚可,但是饭量也“尚可”啊,一般农家怕是真养不起!
而且自家闺女这身量几年来长的不见停,越来越像她那大哥和二哥!
让他越来越忧心!越来越发愁!
还好有张家这小子,家底厚实,人也算知根知底。
关键是张老弟人实在,不嫌弃!
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两个当爹的,一个怕儿子配不上,一个怕闺女嫁不出,心思各异,却一拍即合,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此刻,两人抬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的庆幸,瞬间两道爽朗的笑声响彻了长安城。
——————
次日,上午,王家众人一早就开始收拾,准备去好好拜谢柳教谕。
昨日席间王明远就已经和柳教谕约好了时间。
“咱们真的不用特地再去买点东西吗?”赵氏在旁边犹豫的问道。
王明远回道:“娘,不用特意准备什么贵重东西。柳教谕为人清正,不会喜这些俗物。
就带些咱们自家做的腊肉,还有娘腌的咸菜,再带点新磨的玉米面,教谕兴许还能尝个新鲜。”
“这……这能行吗?人家可是有学问的先生,就送点腊肉咸菜玉米面?会不会太寒碜了?”
“孩他娘,就听三郎的。”王金宝倒是明白过来,“柳老先生是读书人,讲究个心意。咱本就是农户,就送咱农户人的心意!实在!”
于是,王金宝亲自挑了条油亮喷香的后腿腊肉,赵氏用油纸仔细包了几大包自家腌的脆萝卜和酸豆角,刘氏则装了一布袋金黄的玉米面。
东西不多,但都是农家自产,透着朴实的诚意。
一行人浩浩荡荡,跟着王明远,穿街过巷,来到了柳教谕告知的住处。
这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小院,青砖灰瓦,门庭素雅。
院墙不高,能看见里面探出几竿翠竹,随风轻摇。
一个穿着半旧青布长衫、头发花白的老管家闻声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是王公子来了?快请进,老爷已在堂屋等候多时了。”
进了院门,里面更是清幽。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青石板铺地,墙角种着几株梅树,这个季节虽未开花,枝干却遒劲有力。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墨香和书卷气,与王家小院的烟火气截然不同。
老管家引着众人走进堂屋。
屋内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文人的雅致。
几张榆木圈椅,一张方桌,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笔力苍劲。
柳教谕正坐在主位上,见他们进来,便含笑起身。
“学生王明远,同家人拜谢教谕!”王明远上前一步,深深一揖。
王金宝搓着手,黝黑的脸上堆满感激和局促,笨拙地作揖:“柳……柳老先生!我们全家来谢谢您老的大恩大德!”
“使不得!使不得!”柳教谕连忙上前虚扶,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快请起!不必行此大礼。
明远能有今日,是他自己勤勉向学的结果,老夫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引荐一二罢了。”
他目光扫过王家人带来的腊肉、咸菜和玉米面,非但没有丝毫嫌弃,眼中反而流露出几分暖意:
“还带了这么多东西?都是自家产的?好,好!这份心意,着实难得,老夫收下了!”
柳教谕招呼众人坐下,仆人麻利地端上茶水。
王金宝捧着茶杯,拘谨地坐在硬邦邦的圈椅上,**只敢挨着半边。
他看着眼前这位清瘦矍铄、眼神睿智的老先生,心里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他嘴笨,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只是反复念叨着:“谢谢您老……谢谢您老……三郎能有今天,多亏了您……”
柳教谕没有任何不耐烦,耐心听着,不时温和地点头,也会出声询问几句家里的情况,田里的收成。
语气平和,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架子。
寒暄一阵后,柳教谕转头看向王明远:
“明远,可否随我到书房坐坐?我让仆人上些点心和时令瓜果招待下令尊和家人”
他见王家人着实有点拘束和紧张,正好他也有话要同王明远讲。
“是,教谕。”王明远连忙起身。
王金宝知道柳教谕有话要和王明远说,连忙站起身摆手说不用不用。
一番推辞后,安顿家人在堂屋休息。
王明远随柳教谕来到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