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这时候来劲了,“莞以前很娇纵吗?”
李舒睿笑着点点头,“以前是小公主,爸妈很宠她。”
米娅都不肯相信,“真的假的,”
李舒莞接道,“当然是真的,来这才长大的。”
她转移了话题,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不是原来的李舒莞,只有她自己觉得像做梦一般,有了爱她的家人。
她给李舒睿指了指。“尝尝这个,他们家的招牌,很好吃。”
四个人边聊边吃,谁也没提起泽西,等吃到差不多了。
李舒莞才看向瑞恩,声音压低了些:“他不知道我来吧?”
瑞恩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告诉他。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忧虑,“艾尔莎夫人那边好像已经知道。她极力反对泽西动这个手术。”
李舒莞的心微微一沉,抬眸看向瑞恩:“如果不动这个手术,会怎么样?”
瑞恩的表情更加凝重:“医生说他脑内的淤血块还在扩大。如果不手术清除,压迫会越来越严重,后遗症也会加剧,最坏的可能就是,记忆丧失的范围会越来越大。”
李舒莞皱紧了眉头:“那保守治疗呢?药物或者其他的?”
瑞恩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和不赞同。
“莞,说实话,我个人是劝他不要冒这个险的,成功率低了,其实还可以保守治疗。
但是……”他深深地看着李舒莞,“他想恢复所有的记忆,他更想记起你,想起你们之间的一切。”
李舒莞沉默了片刻,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深刻的理解。
“可是如果他不做这个手术,越来越严重怎么办,你应该知道他的,
他是不会愿意让自己变成一个记忆空白人的,他想做这个手术,我们就应该支持他。”
她顿了顿,像是在给自己,也给对方打气:“不是还有50%的成功率吗?”
她是不希望他去做这个手术的,但是她又怎么能残忍的去阻止他。
瑞恩看着她平静外表下那不易察觉的紧绷,笑道。“我以为你会阻止他去做这个手术,”
李舒莞摇摇头,“这样对他太残忍了。”
“艾尔莎夫人那边呢?”
瑞恩明白她的担忧,“放心,现在的泽西,他决定的事情,艾尔莎夫人阻止不了,他不会再听她的了。”
李舒莞明白了。
李舒睿这时道,“艾尔莎是泽西的母亲是吧?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瑞恩道,“是一个有手段,又很疯魔的人。”
“很想见一见她。”
“会有机会的。”艾尔莎要是知道李舒莞回来,肯定会找上门来的。
晚餐结束后,李舒睿起身去了洗手间,桌边只剩下李舒莞、瑞恩和米娅。
片刻的凝滞。
李舒莞抬起眼,目光地看向瑞恩,“瑞恩,你是不是……把艾尔莎夫人当初为难我的那些事,都告诉泽西了?”
瑞恩没有打算隐瞒,坦然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愧疚。
“嗯,说了。你知道的莞,他那样问我……我拒绝不了。”
一旁的米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看瑞恩又看看李舒莞,难怪泽西哥要做手术。
李舒莞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仿佛早已料到。
她沉默了一下。“他听了之后,还好吗?”
瑞恩的心揪了一下,眼前闪过泽西吐血晕倒的画面,但他不敢告诉她真相。
“他很难受,他也会自责,愧疚,其实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你们太像了。”
他又反问道,“你呢,莞?你还好吗?你还会陷入自责吗?”
李舒莞的目光有些飘忽,“现在我只希望手术,他能平安,这就够了。”
瑞恩深深的看着她。“会的。”
又道。“你明天如果去医院,很大概率会碰上艾尔莎,她肯定会来找你。”
李舒莞知道来新西兰,怎么样都会艾尔莎都会找她的。
她之前说过,再也不会踏入新西兰了,但是她还是失言了,但是又怎么样呢?
“没关系,有我哥在身边呢。”
瑞恩和米娅闻言,也是,莞现在不是无依无靠了,李家的势力也不小。
回到酒店,夜色已深。李舒睿叮嘱李舒莞好好休息后便回了自己房间。
李舒莞换了身衣服,又出了门,她打车去了有一个医院,那是她问瑞恩要的地址。
按照门牌号找到了病房,她跟护工打了声招呼,医院的人都还认识她。
李舒莞走进去看着外婆躺在病床上,她很瘦,靠着呼吸机生存,毫无生命力。
李舒莞漆黑的眸子是暗淡的,轻声道,“外婆,是我呀,阿莞,我来看你了。”
病床上的人没有回应,也不会有回应。
离开医院后,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一个地址——那是坐落在城市一隅的一座古老而宁静的小教堂。
曾经在新西兰最艰难、最绝望的那段日子里,这里是她唯一能获得片刻喘息和慰藉的地方。
深夜的教堂空无一人,只有几盏长明灯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光芒,照亮了前方庄严的十字架。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烛蜡和旧木头的混合气息,宁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李舒莞走到前排的长椅坐下,双手缓缓合十,闭上了眼睛。
泪水,无声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
她怎么会不害怕呢?
她害怕那50%的失败率,害怕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害怕那个曾经用生命护住她的人,最终因为想要记起她而遭遇不测。
所有的坚强和平静,在独自面对信仰时,土崩瓦解,露出了底下最深的恐惧和脆弱。
她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向着她心中的上帝,虔诚地、卑微地祈求。
“求保佑他平安,健康。她可以承担所有的不幸。”
她在空荡的教堂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清晨的寒风吹拂进教堂,她才缓站起身,悄然离开。
她并不知道,在教堂外的路边,静静地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里的人,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单薄的身影进入教堂,又看着她久久不曾出来。
那辆车,就在那里,陪着她,停留了一整夜,直到她清晨离开,才无声无息地驶入渐亮的晨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