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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格纳带画来到上海没几天,就不幸被偷了,这画应该流入了黑市。要先找到把画卖给日本人的那个人,然后层层往上查。”谢云起道。
“我听陈爱琳的意思,她表哥想提前买走画,但李裕说什么都不同意,他应该知道点什么,”沈书曼提醒。
“李裕?他确实喜欢收藏古画,不管是东方的水墨画,还是西方的油彩。他接触的画商有三人,我让人去查。”
这个倒不难查,李裕当初买画时,也并不是没人知道,他还专门请鉴定师,鉴定过真假。
画作是真的,他才买下来。
卖他画作的,是一个叫张荥阳的画商,猎鹰深夜潜入他家,友好的逼问出画作的来历,是从一个小帮派头目李三强手里收的。
他并不知道画作里有东西,对此一问三不知。
但他也透露了一个消息,日本人也询问过他,得知李三强的存在,连夜把这个小帮派端了。
“如今那帮派所有人全都不知所踪,我怀疑不是死了,就是被送去某个劳工营。”邹哥皱眉道,“现在怎么办?”
光上海周边的劳工营就有三个,守卫森严,他们不可能一一去找,那就打草惊蛇了。
“张荥阳收画的价格是多少?”谢云起扶额沉思。
“说是开价三千大洋,他还到了两千,”邹哥道。
“那个帮派的驻地在哪儿?”
“这里,”邹哥指着一处离四马街不远的街区。
谢云起看了眼,询问沈书曼,“你们那边,有没有谁懂得鉴定油画?”
一个小帮派的头目,不可能懂油画鉴赏,他能开出三千的价格,说明他找了还算懂行的人询问。
而以他在底层混迹的经历,不可能找多权威的鉴赏师,也只是在附近找个或许懂行的人。
但鉴赏的结果,也并不确定,要不然这幅画市价五千,小头目开价三千,还愿意讨价还价。
说明小头目心里也虚,才会被画商压价。
沈书曼想了想,“附近曾经有一位教会中学的老师,教绘画的。水平如何我不清楚,但他喜欢抽大烟,钱都抽没了,就一直蜗居在四马街附近。”
不然以一个中学老师的工资。早就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了。
谢云起看向邹哥,“去查。”
两天后,结果出来了,邹哥一脸凝重,“情况不妙,日本人比我们更快找到周老师家里,猎鹰去的时候,差点被发现,日本人明里暗里监视着。”
“这个周老师没被抓?”谢云起疑惑,为何只是监视?
“他三个月前就死了,且一直是孤家寡人,日本人把他家里都翻遍了,应该没找到我们要的东西。”
谢云起皱眉,这下糟糕了,毫无头绪。
沈书曼想了想,“我或许知道在哪儿,我回去一趟。”
“等等,小心点,那里**本人监视着,”谢云起认真提醒。
“放心吧,我不去周老师家附近,”沈书曼冲他点头。
回到四马街,沈书曼提了不少点心,挨家挨户都送了一些,尤其是租她家房子的李大夫夫妻,感谢他们费心照看打扫。
“这有什么,还要多谢你,几年都没涨房租,要不然我们这药铺也开不下去,”李婶子见她回来,很是高兴,絮絮叨叨问了好多话。
沈书曼和她聊了一会儿家常,去二楼拿了点东西,这才溜溜达达离开,走出四马街后,她拐了两个弯,去到一家收破烂的地方,“李老头,这是给你带的点心。”
“哟,是沈丫头啊,什么风把出息人吹回来了,”李老头阴阳怪气。
“嘿,我说你这老头,给你送好吃的,你还不领情,要是不要,我就拿走了。”
“要,这么好的点心,谁不要,”李老头一把抢过,美滋滋打开,尝了一口,“就是这个味儿,我年轻的时候就好这一口。”
“东街上的百味轩买的,味道够正吧?”沈书曼趴在他老旧破损严重的柜台上,笑嘻嘻道。
“那是,他家可是百年老字号了,味道差不了,”李老头又吃了一块,这才依依不舍收起来,“我说你到底干嘛来了?说吧,谁叫我老头子吃人嘴短呢。”
沈书曼看了眼外面,没人,压低声音询问,“教油画的周老师,死前有没有卖破烂给您?”
李老头表情严肃起来,“丫头啊,有些事不能做!”
沈书曼直视他的眼睛,“李爷爷,有些事中国人该做!”
李老师目不转睛盯着她,似乎在审视她。
沈书曼不闪不避,眼神坚定。
李老头的表情突然垮下来,嘴里嘟嘟囔囔,“你这丫头,怎么就不听话呢,你老子地下有知,该多焦心啊。”
“焦心啥呀,那我要是下去了,一家人不就团圆了。”
“啪,”粗糙瘦弱的手掌狠狠拍打在她头上,“瞎咧咧啥,我看你是欠教训。”
沈书曼冲他讨好的笑笑,“别别别,您老这断掌打人可真疼,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哼,臭丫头,拿去,”李老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破旧的古书,然后不耐烦摆手,“滚滚滚,看到你就烦,好好的囡囡,非进那种地方,叫人提心吊胆的。”
这是真关心原主的长辈。
沈书曼吸吸鼻子,把东西放进包里,实则转移进空间,笑着挥手,“那我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回到谢公馆,她把那本破破烂烂的古书拿给谢云起看,“就是这个了,周老师临死前,专门卖给收破烂的李爷爷。如果他纯粹是为了换钱,那也应该卖掉家里的其他东西,衣服啊,旧书之类的。”
“但那些一个也没动,就好似他不知道自己要死一样,唯独这个,又不值钱,还专门送到李爷爷那儿。”
“这个李爷爷是什么人?”谢云起好奇询问。
“...... 他是1903年的进士,刚考中就因为得罪人,被打断了腿,还被害得家破人亡,后来他报仇了,流落到我们那儿,当了四年乞丐后,开了一家破烂摊,囫囵度日。”
谢云起沉默,翻看那本破破烂烂的古书,“《南阳集》,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书掐头去尾,中间还有数页损毁,但他知道是北宋韩维版《南阳集》,他家里也有此书。
“要说特别,那便是韩维是颍昌人,周老师就是颍昌人,很为家乡自豪,认为老家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就连存钱,都只存颍昌老乡开的票号。”
谢云起立刻想起,“长临银行的前身长临票号就是颍昌人开的。”
“没错,当年长临票号开张时,他还帮着宣传来着,让邻居们去存钱。”
可他们那一代都是穷人,谁有那个钱存入票号啊,就连他自己,存了几天就取出来抽掉了。
当时邻居们还笑话他,后来长临票号开不下去,易主了,改成长临银行,他也就没再提过。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