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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相,你是百官之首,亦是我大周的文坛领袖。”
“你来批阅一番,看看这篇朱卷,究竟是个什么水准。”
周皇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下面的举子们听得一清二楚。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位权倾朝野的左相身上。
六部官员之中,秦修远等秦党官员目光焦急,却又帮不上,只能暗自忧虑。
而王希孟则早已面如死灰,只觉得手脚冰凉,嘴唇哆嗦个不停。
**眯着眼,盯着秦汝贞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嘴角像是微微翘起一个小弧。
好戏,要开场了。
秦汝贞则像是没有察觉到众人的注视一般,只是低着头,站在高台之上,仔仔细细的从头审阅了起来。
他看的极慢,极认真。
时而点头,时而沉吟,伴着他的动作,广场上举子们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所有人都希望左相手里的朱卷不是他们写的。
不是担心左相水平不够,而是担心太够了,自己的疏漏被看的一清二楚。
良久,秦汝贞放下手中的试卷。
他转过身,对着周皇行了一礼,开口道:“回禀陛下。”
“此卷,经义阐述鞭辟入里,诗赋更是……大气磅礴,意境高远。”
“若单论文章,或可入三甲之列!”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就连秦汝贞都给出了如此之高的评价!
可见这朱卷的含金量之足!
一时间,举子们都有些好奇这份朱卷的主人是谁了。
周皇听着秦汝贞的评价,也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好,”他点了点头,“既然秦相也认为是佳作......”
他没有再往下说,而是将那份从朱卷上撕下来的,带有初审评语的纸条,递给了一旁的李德全。
李德全会意的捧着纸条走到了秦汝贞的面前。
秦汝贞接过纸条,目光扫向纸条上的内容。
下一秒,他瞳孔巨震。
“秦相,”周皇的声音遥遥传来,对于秦汝贞而言,像是从天边而来一般,“就既然你批阅过这卷子一遍了。”
“那这原评,也由你来念一念吧。”
“让贡院里的举子都听一听。”
秦汝贞的脸庞忍不住**了一下。
而那些不明所以的举子们,则好奇的看着左相。
广场之上,一片死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许久,许久之后,秦汝贞才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拿起纸条。
那张薄如蝉翼,却又仿佛重若千钧的纸条。
“今日怕是圆不过去了。”秦汝贞不着痕迹的回头看了眼王希孟,心中暗叹一声。
他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那声音有些嘶哑:
“此卷初审,批——”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丁……下……”
“评语……”
“文理不通……狗……屁……不……如……”
话音刚落下的瞬间,整个贡院广场皆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左相说是三甲及第的文章,这初审给了个丁下?
开玩笑吧?
但很快,就有举子反应了过来,再联想到之前舞弊,泄题的议论,这数千名举子顿时炸开了锅。
一时间,群情激愤,骂什么的都有。
“黑幕!是天大的黑幕!”
“王希孟!你这狗官!竟敢如此玩弄我等!”
“颠倒黑白!无耻之尤!”
“王希孟,我**仙人!”
“狗官!你这条狗官!!!”
王希孟听着下面不断问候自己家人亲族的声音,吓得不敢抬头。
但更令他害怕的还在后面。
“王爱卿。”
“能和朕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一份三甲的卷子,怎么就被评了个乙下?”
周皇的声音在王希孟的耳边响起,虽然不大,却有如炸雷。
王希孟的心漏掉一拍,他立刻跪在地上,汗出如浆的解释道:“陛下!微臣有罪!”
“兴许是,兴许是批阅朱卷的时候,一位同考官一时疏忽,错把另一张朱卷的评语写在这份卷子上!”
“对,定是如此!”
“哦?竟还有这等事情?”周皇的语气听不清喜怒。
王希孟也不敢抬头去看。
他低着脑袋,看着头上滚落的汗珠滴在身下的木板上,摔得粉身碎骨。
“林爱卿,你怎么看?”
“臣倒是觉得王大人说的可能没错。”
“上千份朱卷,同考官们和王大人熬夜批阅,总有疏漏的时候。”
王希孟听着**所言,虽不知他为什么帮自己说话,但也暗自松了口气。
他心中竟不自觉浮现出一个想法。
若是,若是这次能侥幸蒙混过关,他必定带着重礼登门谢罪!哪怕**要自己磕头都行!
可他这个想法出现还没有几秒,就又被**的下一句话踩得粉碎。
“但这疏漏对王大人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对士子们而言,可是十年寒窗的苦读。”
“王大人,你身为春闱主考官,这等弥天大错......”
“总不能出现个好几次吧?”
“若真是如此,微臣倒要怀疑王大人不是贴错了评语,而是想要左右这科举公正,动摇我大周国本了。”
王希孟闻言惊恐抬起头,看向**。
却发现**正盯着自己,虽然一脸微笑,但眼神却如同凛冽寒风。
他又求助似的望向秦汝贞,却见秦汝贞也移开了视线,不和自己接触。
王希孟再看向群情激愤的举子,感受着他们厌恶的目光,才惊觉自己已是四面楚歌。
偌大的贡院内,上至周皇,下至举子。
竟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王希孟彻底淹没。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就在他心神失守,瘫软在地的时候,又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翰林站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走上高台,将手中拿着的朱卷呈了上去。
周皇接过试卷,一言不发,只是冷笑了两声,便将朱卷丢到了跪着的王希孟面前。
“王爱卿,给举子们读一读这份甲下的卷子。”
王希孟颤抖着伸出手,将卷子捧起。
望向了诗赋的那一栏。
“一片两片三四片,”
“五片六片七八片。”
没了,就这么两句,也能被朱笔圈点,评为甲下。
“噗——!”
人群中,不知是哪个举子,听到这两句诗,竟是气急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
“荒唐!荒唐啊!我十年苦读,竟……竟比不过这区区十四片?!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啊!!!”
一声泣血般的悲鸣,彻底点燃了所有寒门士子的怒火!
如此的明目张胆,如此的目中无人的舞弊。
罪不容诛!
王希孟哆嗦着,眼前一片模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滚落。
他嗫嚅着嘴唇,刚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
却又见一个老翰林站起!
紧接着,是第四个,第五个!
王希孟再也坚持不住,瘫软在高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