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赫立在门口，身形明显一僵。
阴鸷的眼神被不可思议取代，他自嘲一笑，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奶奶，闹脾气的人不是我。”
贺赫实在想不通。
黎离到底给他奶奶灌了什么**，能让他这个早就不问世事的奶奶，五年如一日地替她撑腰做主。
不知道的，还以为黎离才是贺家亲生的！
贺赫的眼中透着冷意。
贺老夫人不满地瞪着他，“怎么？让你道个歉，你还委屈上了？小阿离好歹也是你明媒正娶来的，告诉刘家的收收心，别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带到我眼前来，我老太婆年纪大了，眼里揉不得沙子。”
关于赵柔丽，贺赫根本懒得解释，更别说还有黎离在场了。
他薄唇抿了抿，本想挤兑黎离两句，可到嘴边的话被一通电话给打断了。
男人很快转身离开了病房。
而自始至终，黎离都没再替贺赫辩解一句。
这五年来，她总是在老妇人面前自以为是，自欺欺人地维护着这个家的表面和谐。
纵然贺老夫人早就对贺赫的行径多有不满，黎离也想尽办法替他遮掩。
可工作再忙，应酬再多，也比不过有些人的一个眼神。
黎离想着自己在电梯里瞧见的那一幕，下意识地攥了攥手指，直到指关节被捏得涨红发紫，她才小心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贺老夫人把她的反应看在了眼里，仰面躺在病床上叹了口气。
“唉，这些年也是委屈你了，我本想着你们两个在一起时间久了，他总能发现你的好，可这孩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黎离摇了摇头，“奶奶，我们不说这些了，这段时间外面的天气好，等您的身体再好些，我们可以去外面郊游踏青，也出去透透气，人不能一直闷在屋子里。”
自从三年前的那场车祸，贺老夫人的状态每况愈下，哪怕每年花费千万的治疗费，也难以将脊椎受损的神经重新接上。
再加上颅内淤血位置逐渐压迫神经，贺老夫人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就连零食都吃不得，只能依靠营养液，维持日常所需。
短短三年，原本富态的小老太太，已经瘦了一大圈。
但直到现在，那场车祸的真相都无从查证。
更让黎离没法接受的是，那辆车上坐着的人，原本应该是她自己。
三年前，黎离和贺赫的关系降至了冰点，贺赫更是长达半年没回老宅。
为了缓和两人的关系，贺老夫人觉得带着一家人去国外度假，还特地找人制定了旅游计划。
可就在前往机场的路上，这小老太太一门心思想拉近她和贺赫的距离，直接两人生拉硬拽的塞进了一辆车。
自己则是坐到了黎离的常用车上。
没承想，车辆半路抛锚，又在主干道上，被一辆厢式货车追尾。
躲闪不及的贺老夫人被夹在了车座中间，当场昏死了过去，就算紧急调用直升机送到了医院，可断裂的骨头已切断了脊椎神经，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了。
万幸，命是保住了。
黎离曾经报警，想查清楚这件事，可给出的调查结果只是意外事故。
那之后的半年里，黎离的交通工具经常出现各种意外，磕碰剐蹭都成了家常便饭。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黎离再也没有碰过贺家的一辆车。
就连贺赫，都默认了这件事。
可那些事真的是意外吗？
黎离不敢细想。
她所能想到的最坏结果是，这一切与贺赫有关……
黎离在医院留到傍晚，就被贺老夫人赶了出来。
“你脸色这么难看，不用留在这守着我，我这有护工，你回老宅去好好歇着。”
临走前，贺老夫人甚至还塞给了她一张卡。
“年纪轻轻的，别这么老气横秋的，不开心就去买点喜欢的东西，要是觉得闷了，就叫你的小姐妹出来聚聚。”
黎离攥着那张银行卡，站在停车场里，愣了十分钟。
没了刚才离家时的那股冲动，黎离看着那辆车，一时连打开车门的勇气都没有。
她果断叫了代驾。
可刚一回到贺家老宅，还没进门，她就听见了屋里传来的嬉笑声。
“阿姨，您太有意思了，难怪贺哥哥这么多年了，连个小模样都没有呢，原来他小时候这么鬼马精灵的！这照片贺哥哥还记得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黎离推门的手一僵。
跟着刘惠雅调侃出声，“我们家赫儿就是运气不好，要是他当初娶了你，现在也不会整天冷着一张脸了，赵小姐，这些年你和我们家赫儿都受委屈了。”
黎离推开了门。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好似一对母女，她们捧着一本相册，相谈甚欢。
就连不远处的张妈，也扯着嘴角，笑得正开怀。
黎离的突然出现，就好像闯进了一个不属于她的陌生世界。
屋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一切都像是霎时间按下了暂停键。
唯有黎离神色如常。
她放下车钥匙，低头就发现自己的鞋子被丢在了门外，连带着先前带进来的行李箱一起，全都被打包扔出去。
黎离站在门前，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拨通了贺赫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秒，手机便被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环境有些嘈杂，隐约还能听见键盘的敲击声，男人声音透着不耐，“黎离，你最好有事。”
“贵客登门，你不回来见见吗？”黎离愣了一瞬，漠然地跨进客厅。
贺赫一头雾水，“什么贵客？”
他今天有个紧要项目的合作要谈，约定好的时间，被迫提前了三天，整个公司都在连轴转。
哪有时间见什么贵客？
贺赫声音一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黎离一步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的瞬间，声音阴冷了下来。
“贺先生，我还是之前的意思，只要你签字，我随时都可以离开贺家，但请你转告贺家的佣人，不要玩这种不入流的把戏，如果再敢有下次，我保证会把他们扫地出门！”
黎离过够了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没等贺赫回话，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可那紧闭的房门外，笑声却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