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靖康,开局唤醒赵云英灵 第二十八章天下瞩目(十)

宋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地狱般的打击彻底震撼了!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无数士兵眼中充满了绝望,脚步开始踉跄后退。

胜利的天平,在银术可这头受伤猛虎的疯狂反扑和拐子马可怕的战术执行力下,竟似要再次逆转!

“跟他们拼了!!”绝望催生出了最惨烈的抵抗!

一个被弯刀劈开肩膀的宋军士兵,竟狂吼着用最后的力量合身扑向疾驰而过的金兵!两人一同滚落马下,被后续的铁蹄瞬间踏成肉泥!

断了手臂的厢军,眼看着同伴被铁骨朵砸碎了头颅,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低头用染血的额头狠狠撞向旁边金兵战**眼睛!战马惊嘶着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金兵甩落,立刻被周围红了眼的乡勇扑上去乱刃分尸!

“狗鞑子!爷爷跟你一起走!”

战马撞飞的乡勇,在落地前竟死死抱住了马腿上凸起的皮甲带子!战马吃痛狂奔,将他拖行在布满碎石和尸体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他至死没有松手!

惨烈!无以复加的惨烈!

每一个女真骑兵的倒下,几乎都需要数名宋军用血肉之躯去填!

尸体层层叠叠,残破的兵器和断裂的肢体混杂在泥泞的血泊之中。

宋军在用最原始、最绝望的方式,消耗着金骑的锋芒,每一寸推进,都浸泡着滚烫的鲜血!

低沉而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陡然从战场西北方的深处传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厮杀与惨叫!

不是火牛的奔腾,不是燃烧巨木的滚动,而是更加沉重、更加密集、更加令人心悸的铁蹄叩击大地的声音!

轰隆隆隆……!

一支骑兵!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尽头!

他们没有女真铁浮屠那如山岳般的压迫感,坐下的战马身形明显矮了一截——那是来自两次伐辽大败后残存的河曲马和西南山地的矮脚马,肩高不足,冲刺速度更是远逊于金人的草原骏马。

马上的骑士,铠甲陈旧,甚至有些破损,但这支为数仅六百余骑的队伍,却散发着一股玉石俱焚、一往无前的惨烈杀气!

当先一骑,正是太原城中硕果仅存的骑兵统领石頳!

他手中那马槊高举向天,映着战场熊熊的火光!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震碎寰宇的咆哮:

“太原骑兵在此!杀贼报国!”

“杀!”

六百余骑,如同六百支离弦的染血之箭,没有任何花哨的迂回,没有任何战术的试探,带着决死的意志,对准了正在宋军右翼肆虐的拐子马群,狠狠撞了过去!

这是太原城最后的战马,是王禀压箱底的本钱,更是此刻唯一能打断银术可死亡镰刀的利刃!

“找死!”银术可瞳孔一缩,虽有惊愕,但更多的是被挑衅的暴怒!他立刻调整指挥,号旗挥舞,命令一部分拐子马转向迎击!

石頳的骑兵,完全是搏命的打法!他们根本不在乎自身的生死,只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手中的刀枪送入敌人的身体!

轰!!!

两支骑兵洪流,狠狠地对撞在一起!

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骨肉碎裂声!战马濒死的惨烈嘶鸣!金属撞击的刺耳刮擦!人体被巨力撞击抛飞的闷响!无数声音混合成一股毁灭的音浪,席卷了整个战场!

宋军骑兵被女真人的弯刀劈中了面门,半个脑袋飞了出去,但他手中的长矛也借着战**惯性和自身的重量,狠狠捅穿了对面金兵的胸膛,两人几乎同时坠马!

石頳的马槊连续砸死两个金兵,他死死夹住马腹,反手劈断了刺向马颈的攻击!

李骁看得浑身燥热,他从侧翼杀入混战的中心!手中那杆长枪如同活了过来!枪影重重,快如疾风骤雨!

噗!枪尖从金兵的后颈精准刺入,喉结处穿出!

嗤!回枪横扫,锋利的枪刃切开另一个金兵仓促格挡的手臂,顺势划开他的咽喉!

他枪法刁钻狠辣,专攻要害,每一次刺击都伴随着金兵凄厉的惨叫。在混乱的敌群中反复冲杀,目标只有一个,死死缠住银术可的拐子马!不让他们再次发挥机动骑射的优势!

“拦住他们!给我拦住那个使枪的!”银术可暴跳如雷,指着在己方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的李骁狂吼。

几名悍勇的女真人立刻挥舞着狼牙棒和重斧扑了上去。

李骁毫不畏惧!枪尖与狼牙棒猛烈碰撞,火花四溅!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迸裂,鲜血染红了枪杆。

但他咬紧牙关,凭借着精妙的枪法与悍不畏死的气势,竟硬生生在数名强敌的围攻下暂时稳住阵脚!每一次格挡反击都险象环生。

座下的战马也在嘶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场骑兵之间的惨烈绞杀,足可见两方的差距,要知道金人骑兵早已冲杀良久,气力消耗很大。

宋军骑兵在数量、马匹、骑术甚至装备上都处于绝对劣势,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那股抱着必死决心、要拉垫背的疯狂!

每一刻都有宋骑坠马,每一息都有金兵倒下。鲜血染红了马蹄下的雪地,汇聚成粘稠的溪流。

尸体和马尸纠缠在一起,堆成了小山。

斜里浑身浴血,冲到银术可身边:“都统!事不可为!儿郎们死伤太惨了!我们陷进去了!快撤吧!”

他指着周围,原本三千先锋精锐,如今只剩下不到四百骑在苦苦支撑,且浑身是伤,被数倍于己、陷入疯狂的步兵和这支搏命的骑兵死死拖住。

银术可环顾四周,火光映照下,到处都是倒毙的尸体,残破的旗帜被踩在泥泞里,宋军士兵如同无穷无尽的蚂蚁,从四面八方扑上来,用牙齿、用拳头、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撕咬着他们最后的阵线。

他引以为傲的拐子马,在这片绝望的泥潭里,已失去了速度和空间,变成了被围猎的目标。

他知道,斜里是对的。

啊!可恨!银术可发出一声不甘到极点的嘶吼,几乎咬碎了牙齿,“撤!随本将撤!”

“敌将休走!”李骁一直死死盯着银术可的大旗!见其拨马要逃,胸中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一磕马腹,座下战马长嘶一声,脱离了混战的中心,死死咬住银术可撤退的方向追去!石頳带着还能动的紧随其后!

“拦住他们!”

一场惊心动魄的雪原追杀骤然爆发!

银术可的残兵在前方亡命奔逃,李骁、石頳率领的宋军骑兵在后面穷追不舍!

风声在耳边呼啸!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如同刀割!双方不断地挽弓搭箭,在颠簸的马背上互相攒射!

嗖!

一支狼牙箭擦着李骁的头盔飞过!他反手一箭,前方金兵应声落马!

噗!石頳身边同袍被箭矢射中后心,一声不吭地栽下马去,战马犹自狂奔。

一人的战马显然已到极限,口吐白沫,速度骤减。

距离在追击与反追击、射杀与规避中逐渐拉近!

石頳甚至能看到银术可背上那狰狞的熊皮大氅在风中狂舞!他眼中厉色一闪,猛地从马鞍旁摘下锥箭!双臂灌力。

“中!”心中默念,手指一松!

嘣!

弓弦震响!撕裂风雪,直射银术可座下那匹神骏战马。箭簇破空的尖啸声中,那支锥箭精准贯入战马眉心,从后颅穿出时带出大团红白相间的脑浆。

神骏轰然栽倒的瞬间,银术可被惯性甩飞,他凭借野兽般的本能翻滚卸力,熊皮大氅在雪地上拖出十丈长的血痕。

“都统!”斜里大喊,亲卫们竟同时勒马回旋,战马前蹄在雪地上犁出深沟。

这些女真巴图鲁完全不顾背后袭来的箭矢,用血肉之躯在银术可周围筑起人墙。

“往哪儿跑!”

石頳狂笑着收起硬弓,他身后百余骑呈楔形突进,链锤扫过两名金兵头颅,爆开的脑浆洒在雪地上。

刀枪如林,瞬间将残余的金兵围在中间。

那些金兵此刻也红了眼,明知不敌,却没人后退,他们是将领的亲兵,主将战死而自己溃逃,回去也是千刀万剐的下场,倒不如死战搏个免罪。

“杀!”斜里挥舞着狼牙棒冲在最前,一棒将长枪砸开,棒梢带起的劲风刮得石頳脸颊生疼。

雪地里瞬间炸开一片混战。

银术可挣扎着站起,看着身边的亲兵接连倒下,低吼道:“南人软羊,是我小看了你们!”他没想到,自己竟会栽在此地,何等悲哀!

一阵苍凉的狼啸从远方传来。

银术可的眼睛猛地亮了!那是女真大军的联络信号!他立刻扯着嗓子回应,声音嘶哑却带着狂喜。

李骁等人心头一紧。

他看见斜里等人脸上爆发出的狂热,远处的地平线上,密密麻麻的狼旗正破开雪雾而来。

“不好!是金兵主力!”

“杀了他再走!”石頳红着眼,再次带人冲杀。

可斜里像疯了般扑上来,用身体挡住枪尖,“想伤都统?先踏过我的尸体!”其余金兵也纷纷效仿,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防线,哪怕被砍断胳膊、刺穿胸膛,也死死抱着宋军的腿不放。

“来不及了!”石頳一眼瞥见远方奔来的铁骑,数量少说也有数千,“撤!”

李骁狠狠一咬牙,长枪回撤,挑翻金兵,勒转马头,宋军且战且退。

“有种别走!”银术可捂着流血的肋下,对着他们的背影用汉话怒吼,“我完颜银术可发誓,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李骁回头看了一眼,风雪中,银术可的身影狼狈却依旧凶狠,那些赶来的金兵已经举起了弓箭,他大笑,声音在旷野里回荡:“你听着!今日放你一马,不是怕你!”

他猛地挺枪指向天空:“我乃蜀州李骁!谁人敢杀我?谁人能杀我?匹夫安敢夺志!他日战场相逢,尽管来寻!看是汝能碎我尸,还是吾能取你头!”

话音未落,长枪向后一挥,格开射来的冷箭,马蹄扬起雪雾,带着残部疾驰而去。

“记着!你的头骨会成为我的酒器!”银术可还以颜色,人群远去。

“蜀州李骁……”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的伤口里。

赶来的金兵将领勒马在他身边,听见这个名字,都不由自主地望向离去的方向,那道身影在风雪中越来越小,那话却被他们记住了。

雪还在下,狼旗在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