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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那边的动静如滚油沸水,很快便会席卷全城,但在那之前,其他地方还是风平浪静。
且说何乙自顾氏宅邸出来,便脚步匆匆地向自己下榻的客栈赶。
他这次来吴县是奉大郎君之命给顾家老夫人送寿礼的,如今礼已送到,自然不必再耽搁,他回去收拾下东西便要离开了。
郎君那边事忙,他得赶紧回去帮忙。
只方才拿了包袱要走,就被一个满脸怒气的人拦了下来。
那人拿着顾府的腰牌,问明何乙身份,便将随从手中的礼盒拿过来,一把扔在地上,不屑道:“什么破烂,也敢献于我们老夫人,尊驾还是带回去吧。”
何乙已认出那是自己方才送到顾府的寿礼,见那人手重,担心盒中玉树破碎,顾不得多说便先去看那礼盒,打开盖子果见玉树碎成渣滓,便是寿桃也裂成两半,惨不忍睹,顿时也气红了眼。
这尊玉树已毁了!
“我家公子费心寻来的宝物,你们竟敢如此糟践!”
那人却冷笑一声道:“竖子羞辱我顾氏在先,小小回敬,已是我家郎主大度。且回去告诉你家公子,吴郡不是外人可以撒野的地方,再有下次,莫怪我家郎主无礼!”
“不过是个太守,也敢在我何氏面前放肆——”
“啪”的一声,何乙的话音未完,面上已挨了一下,紧接着身上又挨了一脚,他被打得弓了身子,一时连声音也发不出。
何乙乃是何琇身边近卫,身手自然不错,不料此次竟一招未出便先挨了打,心中不忿,待起身还要再战,就见那人也抽了刀,厉声道:“再敢大放厥词,莫怪我手中刀快!”
何乙不是胆怯之人,可方才挨的那两下已叫他知道了对面这大汉的身手,只在自己之上,眼下对方出刀在先,他更无胜算。
何乙忖定,不退反进,抽刀便向那人劈去,然后在那人下意识的躲闪后虚晃一招,夺路而逃。
“堂堂何氏,不过如此!世子说得果然不错,鼠辈而已!”
背后的奚落隐隐传来,何乙却不敢回头,只一心跑路。
等他的身影消失,那大汉方才收了凶面,冷漠地看了地上的碎玉一眼,转身进了一个房间,须臾间,胡须消失,眉眼大变,全然换了个人一样。
“纪郎君真是好身手!”
蹇三自己身形特殊,不便出面,二弟季强是独眼,也是一样,唯一适合装扮的三弟领了差事外出了,蹇三一时没有可用的人手,正为难,毛遂自荐的纪郎君就找上了门。
这位纪郎君便是那夜先自大江之中救了尚莲秾的侠士,虽然之后被穆元景派出去的人找到,但若论救人的首功,自是这位纪郎君莫属。
他救了尚莲秾后便被贺剑一同安置在庄子上,尚莲秾担心尚园家人的安危,半夜离开之时,亦是此人陪同。
后来路遇何琇,蹇三跟着公主救援之时,曾见过这位纪郎君出手,见他拉着那尚家女郎后退之时甚是敏捷,当时蹇三便有所留意,后来公主分派任务,他安排人手时正为难,这位纪郎君便站了出来。
蹇三试过对方身手,十分钦佩,对方又有尚家娘子担保,得了公主同意后,便将替张勤送礼并向何氏回礼的重任交给了他,如今果然功成,蹇三自是欢喜,夸起来也是真心实意毫不吝啬。
“若非纪郎君机敏多变身手高强,巧妙地让那顾晖之的亲信得了消息回去禀报,这何氏的寿礼还不能被还回来。如今大功告成,郎君功不可没,待此间事了,我自会禀明公主,公主定有重酬!”
那纪郎君本生得唇红齿白一表人才,两次出手时都做了伪装,如今回复本来样貌,立时光彩照人。
他含笑拱手,谦道:“蹇队主过誉了,纪某愧不敢当,若论功劳,队主处处周全,当属第一,纪某不过是有点拳脚功夫,与队主相比,实不及也。”
蹇三“哈”得笑了一声,忙又闭嘴,低声笑道:“你这郎君,说话太绕,也别谦虚了,我说你行你就是行!总之今番你功最大,也莫跟我说别的,我蹇三天不服地不服,就服有本事的人。”他说完靠得更近了些,伸肘碰了碰那纪郎君,好言诱道:“我家公主也是个有本事的,听闻纪郎君方才游历归来,未有营生,怎么样,以后跟着我家公主吧,若有纪郎君这样的俊杰帮手,什么事做不成?”
那纪郎君却是低头一笑,道:“蹇队主对公主之忠心,纪某佩服。队主好意,纪某岂能不知?只是我在外游历多年,尚未归家拜会亲长,待我见过家人料理完家事,再答复队主如何?”
蹇三虽失望,又能说什么,只能笑道:“那是自然,纪郎君什么时候有意,尽管来找我便是。”
见过这位纪郎君假扮人时惟妙惟肖、拿刀在手又能杀出重围,蹇三实是起了惜才之心,他知公主手下人才不足,这才自作主张,先行招揽了一番。
虽然未能如愿,但也在他意料之内,这样的英杰,又哪里能是随随便便就能招揽的来的,等他回去告知公主,公主若有意,定会再做安排。
这客栈不是久留之地,待从人将那碎玉盒子悄悄搬了回来,蹇三这才带着抛尸散纸等各处人手,在太守府封城之令到达城门之前,及时地撤出了吴郡。
他们出城之时,恰遇带着南徐州兵进城来的阮平之,以及夹在士卒之中的张郡丞张勤,眼看着浩浩荡荡的人马飞快地驰进了吴郡城门,蹇三双眉一挑,不禁心中得意。
公主算计的时间真是严丝合缝,他们出来了,这阮平之便到了,那贼太守并狗世子就等着倒霉吧。
蹇三纪郎君等人沿着早就定好的路线快速撤离,很快便到了一处小小码头。
这是之前约好的地点,由这里换乘船只,便可甩开可能的追兵,叫他们再寻不到半点踪迹。
码头旁泊了数艘小船,样式各不相同,不知道是船上取暖的炭火蒸腾了热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码头上雾蒙蒙的,一时间看不出哪一艘是接应的船只。
蹇三头上冒汗,正睁目细看,忽见一艘乌篷船驶了过来,船上立着两个青衣短打头戴斗笠的艄公,其中一个正在撑篙,使那小船缓缓靠近码头,另一个则取下头上的斗笠朝他们挥了挥,蹇三这才看清,那竟是本该留在法华寺的大公主!
公主来接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