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确实有很多疑点。”顾徐之眉头也随之紧锁。
“何止是可疑，”宋曼玲总算压下了那股从胃里翻涌上来的恶心感，但眼前的饭菜也再也吃不下去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会相信他就那么死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和失望，那份深入骨髓的仇恨，在亲眼目睹仇人以一种极端的方式自我了结后，非但没有得到宣泄，反而变得更加虚无和沉重。
“曼玲姨，你们看到的那个沈万山，会不会是假的？”夏梦的目光清亮，看向宋曼玲和赵凯。
“一些书上不也有什么金蝉脱壳，李代桃僵的说法吗？他那么狡猾的人，会不会给自己留了后手？”
“你说的这点，我们不是没想过。”赵凯沉声接话，“或许是有人假冒沈万山，用一个替罪羊的死来迷惑我们。”
“事后我已经让人辨认过尸体，虽然脸已经没办法辨识了，但不管是身形体态，头发衣着，就连他身上的一些旧伤，都和档案里的记录对得上。”
“身形体态可以找相似的人来模仿，旧伤是什么样的？”顾徐之追问道。
“沈万山之所以身边一直带着警卫，就是因为他仇人太多，几年前被人刺杀，当时对方用的是一块磨过的玻璃，就插在胸口的位置。”赵凯比了下自己左边胸口的位置。
“当时伤的很重，哪怕偏一点他就没命了，伤好之后，就在心口的位置留下了一道很显眼的伤疤。”
“我找医生核对过，尸体上那道疤的形状、长短，包括皮肉组织的陈旧程度，都和记录上分毫不差。这种伤疤，不是能轻易伪造出来的。”
“除非还有另一个人，在相同的时间，身体的同一个位置，受过一模一样的伤。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当时拿到这些报告，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沈万山应该是真的死了。
赵凯难得如此耐心地解释，说完，他本就阴沉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上面也派了人来确认，看过尸体和所有证据后，他们都觉得死的就是沈万山本人。现在他们想尽快以‘沈万山畏罪**’来定案了。”
一旦定案，就意味着官方承认了沈万山的死亡，所有追查都会戛然而止。
如果死的真的不是沈万山，那真正的恶魔，就能换个身份，继续逍遥法外。
“明明还有这么多说不通的地方，就这么草草定案，未免也太随便了吧？”夏梦觉得不可思议，这简直是儿戏。
“这就是上面一些人的遮羞布而已，让一个敌特坐到那么高的位置上，这是多大的丑闻。如果事情拖下去，闹得人尽皆知，引起动荡，那某些人的位置恐怕也就不稳了。快刀斩乱麻，才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结果。”宋曼玲有些讽刺的说。
宋曼玲的话冷酷，但也是事实。
不管什么时候，想做实事的人很多，可想当搅屎棍，只顾自己利益的人也同样很多。
“赵叔，这件事毕竟是你负责的，不能再拖延一下吗？”夏梦看向赵凯。
赵凯脸上露出一丝挫败和无奈，他看了一眼自己吊在胸前的胳膊，苦笑道：
“因为擅自行动的事情，我已经受到批评了，我拖不了多少时间，除非找到证据证明这个人真的不是沈万山。”
哪怕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轻易放弃，那么一个人如果真让他跑了，还带来更多的麻烦。
“你找来辨认尸体的人，都是些什么人？”顾徐之沉思着问。
“除了那道伤疤，还能不能看出更多的细节？比如胎记、或者特殊的痣一类的东西。”
“都是些委员会里跟沈万山共事过的人，还有他的部下、以及给他看过病的医生，这些人都是时常能接触到沈万山的。”
赵凯又摇了摇头，眉心拧成一个川字，“但身上有没有胎记这种私密的东西，恐怕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可问题是，现在对沈万山最为了解的人全都死了。”
这一点，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沈万山或许正是怕这些最亲近的人泄露了秘密，才先一步将他们全部灭口。
特别是白荷，作为身边最亲密的人，无疑是知道最多事情的。
说到这里，气氛变的有些凝重。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一直安静听着的顾清衍突然开了口，他清冷的声音像是一阵凉风，吹散了一室的沉寂。
“沈秋霞呢？”
“对啊！”夏梦也猛地想起来，“你们刚刚只说沈万山把他的妻子白荷杀了，但一直没提到沈秋霞。”
之前的话题太沉重，她都没想起那么个人。
“我们在沈家没有找到沈秋霞的踪迹。”赵凯回答道，“监视沈家的人说，从事发前一天起，就没见沈秋霞回过家。我派出去的人也都没找到她，或许是提前听到了什么风声，已经躲起来了。”
听到赵凯这么说，夏梦忽然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顾清衍。
顾清衍感受到她的视线，也偏过头，与她对视。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询问。
“怎么了？”
“我在想，”夏梦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她会不会来找你？”
“……不会。”顾清衍几乎是立刻就摇头否认，语气里透着一丝抗拒。
“这可不一定，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应该还没跑远。这种情况下她肯定是惊慌失措的，人在绝望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去寻找自己最执着的东西。”夏梦认真分析。
夏梦的话音一落，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顾清衍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夏梦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就连宋曼玲也点头认可道。
她之前也见识过沈秋霞对顾清衍的偏执，这种人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那我一会儿就安排人过来蹲守，清衍，你也辛苦一下，到沈秋霞以前可能去的地方到处转转，试一试，看能不能把人给引出来！”
赵凯一锤定音。
顾清衍俊朗的脸庞瞬间木然，他什么都还没说，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这件事很重要，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事情说到这里，大家对年年饭的兴致也没多少了，那么好的菜都有点食不知味。
原本知道沈万山死了应该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只是现在疑点重重，一点也没法让人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