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等久了，实在不好意思。”斋藤英里又歉意地说道。
她好像很喜欢道歉，不管什么事情都喜欢先道歉。
夏梦不禁想到那句对倭国人的经典评价：知小礼而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
“没关系，礼服穿起来确实要麻烦一些。”夏梦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走向斋藤惠子的房门。
走廊另一头房间的对话声还在隐约传来，但她不能再听下去了。
刚刚那几句对话，像是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她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直到现在，她的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
沈万山。
那个害了顾家、被顾家养大的男人，竟然是倭国人，而且还是斋藤家的人！
他之前只猜想沈万山或许是敌特，与倭国人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谁能想到，他根本就是倭国人。
这个事实太过颠覆，让夏梦一时间难以消化。
可这其中又有很多的疑点。
她分明听顾徐之说过，沈万山是顾家善堂收养的孤儿，父母都死在战乱中。
如果那时就知道他是倭国人，顾家善堂是断然不可能收养一个敌国的孩子的。
这件事要是一开始就是个阴谋，但这些人无疑太可怕了。
顾家善堂收养了仇人的子孙，并且将他抚养**，让他一步步爬上高位，反过来窃取顾家的财富，甚至可能参与了对顾家的迫害……
夏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这盘棋，下得太久，也太大了。
或许是夏梦她们这边的说话声惊动了另一边，那间屋子里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静谧中，和室的推拉门“唰”地一声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两个人。
此时，夏梦已经走到了斋藤英里的身边，麦安娜也跟了上来，三人正准备转身进屋。
一个带着明显不悦和质问意味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走廊那头传来，叫住了她们。
“英里，你在跟谁说话？”
是斋藤惠子的声音。
斋藤英里听到这个声音，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看了夏梦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被抓包的慌乱。
她害怕嫂子又不高兴。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两个身影绕过走廊的转角，出现在她们面前。
斋藤惠子在看到夏梦的瞬间，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果然沉了下来，眼神里的轻蔑和不喜毫不掩饰。
“嫂子，今天设计师来给我送衣服，我怕衣服不合身，就把他们叫上来了。”斋藤英里连忙解释，声音都弱了几分。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已经找了京市最专业的师傅为你定制礼服吗？为什么还要把她请到家里来？”
斋藤惠子的语气里带着质问，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夏梦。
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从见到这个华国姑**第一眼起，她心里就升起一股莫名的厌恶。
在她看来，这样年纪轻轻就抛头露面，四处钻营的女人，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
更何况她还是个华国人。
斋藤惠子从骨子里就浸透了对华国人的轻视，即便此刻正站在这片土地上，也依然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斋藤英里顿时有些无措，她的手指紧张地抓着身上浅蓝色连衣裙的裙摆，嘴唇嗫嚅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和哥哥年纪相差很大，这位嫂子在她成长过程中，更像是一个严厉的母亲角色，她打心底里怵对方。
“斋藤小姐，您身上穿的这件，就是这位设计师做的衣服吗？”一个柔和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打破了僵局。
夏梦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直跟在斋藤惠子身边的那个女人。
只见她穿着一身浓郁的酒红色丝绒旗袍，将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
旗袍外面，还套着一件奢华的纯白色狐裘披肩，雪白的绒毛细腻丰厚，不掺一丝杂质，披肩前端甚至还保留着完整的狐狸头和尾巴的形状，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这身穿着，富态逼人，与当下朴素节俭的社会风气格格不入，倒像是从民国时期的画报里走出来的富家太太。
夏梦心中一动，之前就听说便宜婆婆秦琼玉和沈秋霞的母亲白荷关系很好，眼前这位，想必就是白荷了。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两人身上那股子假模假样的劲儿，简直如出一辙。
白荷从过来开始，目光就一直在夏梦和麦安娜身上打量，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落在了夏梦身上。
一个华国姑娘。
这让她不得不多加审视。
使馆区内极少出现华国人，尤其是倭国使馆区。
华国人与倭国人虽面貌相似，但在穿着打扮与气质上，却有泾渭分明的差别，一眼便能分辨。
她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里，藏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蔑视。
“这衣服确实不错，”她微笑着继续说道，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夸赞，实则暗藏机锋，“就是款式略微素净了些，恐怕不是很适合订婚宴这样隆重的场合吧？”
听到身边女人的话，斋藤惠子也终于将目光施舍般地落在了斋藤英里身上的连衣裙上，她挑剔地审视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这就是费了那么多天做出来的衣服？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华国人能有的眼光，这种平平无奇的衣服，怎么配得上我们斋藤家那么重要的订婚宴。”
“不是的，嫂子，这件不是订婚宴上……”斋藤英里急着想解释这只是一件日常穿的常服，真正的礼服还没试穿。
但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白荷笑着打断了。
“惠子，何必这么生气呢？英里小姐还年轻，脸皮薄，抹不开面子也是正常的。”
白荷说着，亲昵地拍了拍斋藤惠子的手臂，随即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夏梦身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炫耀。
“你不是让我找京市最好的裁缝给英里小姐做衣服吗？我们光顾着说话，倒是把正事给忘了。”
“不如就让这位设计师也开开眼，看一看曾经给华国皇室做过衣服的老师傅，做出来的衣服究竟是什么样的？”
夏梦静静地看着她们一唱一和。
她今天心里藏着惊天秘密，此刻反而不想节外生枝，引起对方任何不必要的猜疑。
她面上不动声色，倒要看看她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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