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仅找出了一床厚实的棉被，想了想，又把床上原本的床单被套也换成了新的。
最后，她还从柜子里找出了一套崭新的厚睡衣，整齐地叠好放在床头，这才走了出去。
等一家人全都洗漱完毕，张淑芬和夏花也回了隔壁院子休息。
夜色彻底深了。
万籁俱寂。
顾清衍把媳妇和孩子都安顿好，端着一盆洗脚水走出来。
“艹！”
热水刚泼出去，院子角落的黑暗里就传来一声暴躁的咒骂。
顾清衍动作一顿，循声望去。
墙角处，只有一个微弱的火星子在一明一暗地闪烁。
他放下手里的木盆，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就见杨子正一个人蹲在地上，保持着一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势，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颓丧的气息。
“大半夜的，在这里种蘑菇呢？”顾清衍皱着眉问。
“种你妹！老子看月亮。”杨子头也不回地呛了句。
“还是上回那个月亮吗？”顾清衍也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了一眼，淡淡地说。
杨子一下子就想到了上回自己说夏花很美的事，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整个人更沮丧了。
“别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表情，自己什么都不做，就别怪别人先出手。”顾清衍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却字字扎心。
“啊啊啊——”
杨子突然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长了不少的头发，让原本就像鸟窝一样的头发变得更凌乱。
“我知道，我就是心里难受，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
“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努力争取，拿出真心来好好对她，不然她早晚会跟别人在一起。”顾清衍依旧没什么表情。
“老顾，我真的从小就很佩服你，你永远都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被别人左右，可我不行。”
他一点点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脸上没了平时的痞里痞气，看起来甚至还带点脆弱。
“你不用佩服我，你能走到今天靠的全是自己，别做缩头乌龟。”顾清衍迈步站到他蹲着的墙边。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杨子也蹲不下去了，只能支着腿站了起来。
然后又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大口，这才说，“老顾，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来那么晚吗？”
没等顾清衍接话，他又接着说，“我回了趟村里。”
“那个畜生死了。”
“你爹死了？”顾清衍有些意外，没想到人就那么死了。
“我以前每天都期待着他能早点死，可等我真的看到他咽气的样子后，心里却又莫名的有些失落，我以为他还能坚持几年呢，没想到，他的那两个好大儿根本不想让他活下去。”杨子嗤笑一声，那双桃花眼里全是浓得化不开的讽刺。
“真不愧都是杨家的血脉，真是一个比一个冷血，想当年这个畜生为了他们俩可做了不少事呢，当初他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死的那么憋屈，活活烂在了床上，哈哈哈…….”
杨子说着说着，肩膀抖动着，突然又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脸上全是幸灾乐祸的畅快。
他想到回去看到对方的样子，屋里弥漫着各种难以言喻的臭味，人就那么躺在肮脏发黑的被褥上，身上已经开始发臭了。
他就那么站在那张脏污又臭气熏天的床边，看了许久，然后一言不发地直接走了。
“节哀。”顾清衍伸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