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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炮火所至莫非乌萨斯疆土,凡是弯刀所向莫非乌萨斯之敌。”
——弗拉基米尔·伊凡诺维奇
亲历过四国战争,蜕变过的乌萨斯皇帝弗拉基米尔·伊凡诺维奇终究还是走上了恩德勒斯预想中的那条道路。
在这场前所未有的战争中见证了高卢源石技术爆发出的强大生产力之后,弗拉基米尔利用战后接收的高卢技术开启了乌萨斯最强盛的时代。
他力图将乌萨斯打造成一台攻无不克的战争机器,以实现自己征服四方的伟业。
在他治下,大量源石军工厂拔地而起,乌萨斯的国力和军力急速攀升。
然而,与飞速增长的经济相伴诞生的还有许多非军方背景的“产业贵族”。
这让以旧贵族为代表的军方势力非常不满。
无论如何,乌萨斯的军事实力如弗拉基米尔皇帝所愿暴增。
他迫不及待地发动了第九次和第十次乌萨斯与卡西米尔之间的战争,把卡西米尔的防线逼退了近百千米;
他加剧了对萨米的打击,让他们只能迁徙到更寒冷的冻土;
他还想把战争引向南方的莱塔尼亚和遥远的东国,甚至有传言他已经秘密地把自己的战线画到了伦蒂尼姆的城下。
乌萨斯于他在位的几十年间一刻不停地飞速运转,倾泻出似乎永无休止的战火,自北方为大地带来了深重的浩劫。
帝国的力量随着工业增长和战争胜利越发膨胀,皇帝在国内的声望达到顶峰。
但乌萨斯没有察觉到频传的捷报之下隐藏的危机,皇帝也没有意识到他的野心即将戛然而止。
在乌萨斯与东国的战场上,东部集团军群于1072年突如其来地迎来了惨败,草草撤军。
这场载入史册的战役被后世称为【血峰战役】。
弗拉基米尔皇帝因这场离奇的战败遭受了重大打击,他本人从此身患重疾,不到一年就撒手人寰。
于是弗拉基米尔成为了这个时代的“先皇”,他的时代结束了。
弗拉基米尔的儿子费奥多尔是一位锐意改革的皇帝,登基之后立即着手削减军队的权力。
他一方面大量起用非军事背景的议员,另一方面严格限制集团军属地的扩张规模,甚至提出了“改地为省”的策略。
可就在先皇弗拉基米尔去世后不到两年,乌萨斯就再一次发生了让足以载入史册,影响深远的一起恶劣事件:
1074年夏季,一队兵痞和一位贵族在临近圣骏堡的格里高利省的一间酒馆内发生肢体冲突。
士兵们将贵族殴伤,却要求省议会处罚贵族,这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强烈抗议。
冬季,第六集团军称抗议为“内乱”,发兵占领该省,以“助长内乱”为名把省议会全员按军法处决。
费奥多尔听闻此事勃然大怒,急召第六集团军统帅觐见。
可结果,第六集团军统帅非但没有遵旨面圣,还通知屯驻在附近的第三、第八集团军和部分正在换防途中的第四集团军,共同行动强占了圣骏堡周边三省,号称“重塑军威”,要求费奥多尔“出让皇宫”。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以最长的偶然驶向最短的必然。
1074年末,帝国议会宣布与集团军调解失败,第五集团军据称收到了皇帝旨意,向第六集团军发起攻击。
第六、第八集团军当即作出反击,并开始围攻圣骏堡,炮击皇宫。
费奥多尔向全国下诏,痛斥四个集团军为“叛军”,命令严惩叛徒。
中央集团军死守圣骏堡,直到次年春季,第二、第七集团军从卡西米尔前线回援赶到,同叛军展开激战。
圣骏堡的战火点燃了整个乌萨斯,烈度极高的内战全面爆发。
战争持续到了1076年冬季,最终以第六、第八集团军被全歼,叛乱遭到镇压而告终。
这场战争被乌萨斯官方称作“大叛乱”,对帝国产生了全方位的影响:
在大叛乱中,数以百万计的乌萨斯军民失去生命,无数工业设施被摧毁;
第六、第八集团军被当作叛乱的主谋,编制遭到裁撤;
集团军属地被重新分配,作为叛乱同谋的第三、第四集团军被发配到偏远的边疆地区,勤王有功的部队接管了剩下的土地;
拥护皇帝的旧贵族借机发声,要求重获议会的多数席位。
在接下来的二十余年中,贵族派系之间的**分歧、愈演愈烈的感染者危机以及严重的社会不公平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成为不容忽视的问题。
帝国面对的一系列困境逼迫着费奥多尔皇帝这位尚显青涩的皇帝做出选择。
此外,大叛乱的余波使得本就在战后破碎不堪的乌萨斯愈添重负,于雪原上平叛巡查、镇守邪魔裂隙的内卫数量愈发吃紧。
同时,原本就勾心斗角的乌萨斯政坛的军政领袖也愈发谨慎,各式各样的矛盾不断堆积,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不断增多。
从来在战争中**甘甜的乌萨斯,第一次真正尝到了苦果。
苦得让人发涩,难以下咽,如同扼喉之手。
……
“大叛乱。”
恩德勒斯看着这张颇有些年月的报纸。
实话实说,大叛乱帮了恩德勒斯不少忙,卡特列妮维娅死后,内卫的产出速度本就放缓,剩下的所有内卫都分身乏术。
再也没有人来找过恩德勒斯,洛伊奇与米娜。
至今,恩德勒斯,洛伊奇与米娜已经在托克麦罗沃这座城定居已有四十年。
在这其中,发生了很多事,无论是乌萨斯也好还是泰拉的其他国家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恩德勒斯也只做了解,并不干涉。
他有自己的道路要走。
并且,恩德勒斯发现,自己的身体和年龄出现了完全不匹配的现象,如果按照生理年龄,现在的恩德勒斯已经接近六十岁。
但是无论是身形还是容貌亦或是身体素质,都与自己十六七岁那时一模一样,没有发生半点变化。
米娜也是一样。
长生者。
恩德勒斯曾经于圣骏堡的大图书馆中偶然阅览到一部分泰拉密辛,了解过这么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词汇。
长生者,数量稀少的他们无不掌握有某种权能,在漫长无垠的人生中寻找着自己的方向。
他们当中,有的人为了无边的欲望而纵情取乐,也有人为了崇高的理想而与时间争锋,还有的在无尽的迷茫中遗忘了自我。
可没想到,现如今的恩德勒斯自己竟成了传说本身。
这种感觉十分复杂。
而时至今日,积累了四十年阅历的恩德勒斯,其视野范围与思维层次又一次得到了跃升,和以往截然不同。
而至于自己心脏中栖息着的邪魔,涅墨西斯……
“……”
恩德勒斯将手中的报纸叠好,抬眼望去。
那本《深垠之镜》一如既往地放在自己的桌子角落,和一簇葱翠的盆栽为伴,几支洛伊奇于不同年代制作的样品笔正插在笔筒中。
快了。
时间快到了。
“哥哥。”
这时,门外传来了米娜的声音。
“啊……进来,米娜。”
恩德勒斯语气温和,而米娜随后就从外面推门而入,一头栽进了恩德勒斯的怀里,很是依赖地在他的胸口蹭来蹭去。
“洛伊奇怎么样了?”
恩德勒斯**着她的头发,询问。
“他的状况很差……可能撑不过这几天了。”
米娜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悲伤。
洛伊奇,他如今仍然是个普通的乌萨斯人,已年逾古稀,几近耄耋。
四十年光阴,名叫洛伊奇·波普·米亚帕克鲁夫的笔商早已把自己的笔销往乌萨斯各处。
尽管受限于乌萨斯帝国的处处监视,然而乌萨斯国土广袤,纵使帝国亦不可能将目光尽数投及,不留死角。
何况,乌萨斯在恩德勒斯与洛伊奇搬进了托克麦罗沃的数年后,就一直朝着战争之路大步迈进,全国上下的所有机构都在高速运转。
这时候,没人的心思还会惦念着一个笔商,恩德勒斯也用了新研究的方法将他的源石技艺给模糊化处理了。
于是洛伊奇还是想办法通过隐藏渠道销售出了不少自己的笔,最起码托克麦罗沃这座移动城邦里全是他生产制作的笔。
其名为帝国之晨【УтроИмперии】。
“我去看看他,你这几天很辛苦,在我床上躺一会儿吧。”
恩德勒斯轻轻把米娜放在床上,随后一个人走向了洛伊奇的房间,在得到对方的允许后,恩德勒斯来到了他的床前。
“咳咳……恩德勒斯老爷……咳咳……”
洛伊奇的脸上此时早已爬满皱纹,一声声咳嗽如同索命的前兆,他大抵是活不过这几天了。
“我死后……能见到斯韦特兰娜吗?我真的好想,好想她啊……”
他高声呼喊,他低语哀求。
“可……老爷,我又很想,很想活下去……我想看着我的笔,我的太阳,被更多乌萨斯人握在手里,照亮他们心中的黑暗。”
他并非贪生怕死,或者说,这肉体中的本能仅仅只是他意志中所占最小的一部分。
“会的,洛伊奇……会的。”
恩德勒斯握着他的手,语气复杂地对他说着:
“我一定会让你活着,与斯韦特兰娜相逢,我会让你活着,看到帝国的太阳在你的掌心升起,就用你的笔。”
洛伊奇看着恩德勒斯那四十年未变分毫的面貌,这是他的同伴,也是他的神明。
“我……相信您。”
于是,他最终缓缓地松开了手,去往了死者的国度。
“暂别……洛伊奇。”
恩德勒斯亲自为他抚上双目,在他的眉心点上一滴漆黑的墨水。
一切将在七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