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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战终于结束了。
以一场戏剧性的方式结束了。
东西两路大军虽然还有数万人马，但周怀这边已经来了支援，只要扼守住黑风谷，就能挡住他们。
危机算是解除了。
“周校尉，按照之前说的，这些俘虏都应该交给我们处理。”
周怀刚从马车上跳下来，于且就找上来。
他浑身浴血，手指头都少了两个，此时咬着牙说话，声音颤抖。
“让他撤出黑风谷，否则我不会将俘虏给他。”
周怀声音冷淡。
悉董力啜这家伙很聪明，没有选择来支援，而是扼守住黑风谷，这样不管谁赢了，他都有话语权。
“好，我会去和大人说。”于且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周怀旋即看向身旁的嘎啦奔，叹了口气。
“看看弟兄们都怎么样了。”
嘎啦奔脸色沉重的点头。
此战，双营人马死伤过半。
白宗手下旅帅只剩下两个，其余全部战死，营中人马只剩三百二十七，其余全部战死。
周怀手下，周旭战死、达巴战死、老邓、猴子身受重伤。
营中人马只剩下四百三十人，其余全部战死。
“大人，过来看看，老邓......快不行了。”王虎捂着胳膊，双眼通红。
周怀愣了一下。
“还是死在战场上了，他奶奶的，本来想着在云海老老实实地死了，还是死在战场上了......咳咳。”
老邓躺在地上，浑浊的眼望着天空，变得越发空洞。
“死了好啊，不用活受罪了，死在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不窝囊。”
“老邓，你别说了，先歇歇。”于关声音颤抖，攥着老邓的胳膊。
“嗨，不就是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况我一个小小的卒子......”
“大人，你来了。”
周怀站到他面前。
老邓想要爬起来，被周怀按住。
“好好歇歇吧，老邓。”
“咳咳......我真没想到，有一天你能走到这一步，不错不错，或许大武，还能出位大将。”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啊。”
老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周怀说，他的声音此时沙哑不清，需要靠的很近才能听明白。
“二郎啊，好好对云锦，她是个好姑娘，当初你在外面，她在野鸡坨子没少担心，白日里操持事，晚上就偷摸哭。”
“老邓你别说了，养会精神，我去城中给你找医人。”
周怀落泪。
“我自己啥情况我自己知道，治不好，救不了，人快死了就爱瞎说话，你们都别当真啊。”
众人围绕在一旁，心情沉重。
老邓算是最早跟着周怀的人，也是元老，为人和善，从没有架子，跟谁都能打成一片。
喝酒吃肉吹牛皮，除了不找女人，一点代沟都没有。
所以众人或多或少都对他有感情，见到他这样，心里都不好受。
“二郎，我听说达巴也去了？唉，这娃娃可怜，他的箭术不错，可惜了，可惜了。”
“刘全？你过来。”
此时，人群中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此人周怀见过，是老邓的徒弟。
“二郎，你现在手下缺人，刘全算是继承我衣钵之人，为人踏实稳重，你可以放心把弓卒交给他。”
“这算是我老头子，倚老卖老了。”
老邓自嘲一笑。
周怀摇头：“日后刘全，就接替你的位置。”
“还不谢谢大人。”
老邓瞪着刘全。
刘全擦拭眼泪，声音颤抖道：“谢过大人，我一定不辱没师父的名声！”
“好啊，好......真好......大武有你们，不会亡，西域有你们.......不会丢啊.......”
老邓眼神变得越发空洞，望着天空，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缓缓伸出手，嘴中喃喃：“薛大人，等等......我......”
老邓走了。
当初随周怀从野鸡坨子出来的，只剩下许六子和王虎。
这种感觉很难受。
人生如旅，曾经见证过你的人生，陪你走过路的人，一个个中途离场。
让人有种悲伤之感。
“一路走好，老邓。”
打扫完战场，周怀跟着吴正中往城里走，脚步踩在石板路上，发出空洞的响。
城门后没有守卫，只有两具相拥着的尸体，看衣裳是百姓，瘦得像两根枯柴。
风从巷子里钻出来，卷着股馊臭，周怀下意识按住刀柄，却发现手心全是汗。
“粮断了二十多天。”吴正中的声音沙哑，他抬手往街对面指了指。
“我登城墙的时候还去他家吃羊肉汤，前天……”
他没说下去，只是咳了两声，转身往前走。
周怀跟上去，眼角扫过两旁的屋子。
门窗大多破着，有的门槛上还卡着半只鞋，像是主人跑着跑着就倒了。
墙角缩着个老妇，头发惨白，怀里抱着个不动的孩子，见他们过来，浑浊眼珠慢悠悠转了转，没出声。
离近一看，那孩子早已脸色灰白，死去多时了。
“都……没了？”王虎的声音发颤，他手里还攥着包扎胳膊的布条，血渗出来，红得刺眼。
吴正中没回头：“能走的在回纥人来之前就走了，没力气的……就守着屋子等死。”
周怀喉结滚了滚，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经历过守城，但远远比不上这次。
在乱世中，百姓如猪狗，不是人，只是战略资源，可以用来种地、修城墙、打盔甲、运物资。
他们活的很艰难，死的很轻易。
当了兵也是如此，却好歹有一柄刀，一杆槊，能杀敌。
走出半条街，才算见着点活气——三个老汉背靠着墙坐，守着个胡同口，手里捧着块黑乎乎的东西啃，见吴正中过来，忙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摔倒。
“吴大人。”其中一个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别忘里面去了，看不得眼。”
吴正中点头，从怀里摸出个干硬的饼子递过去：“省着点吃，韩将军带来了粮，傍晚就能到。”
老汉们边哭边点头，瘦弱的身子像是随时要被风吹倒。
出了城已是黄昏，城外的空地上，篝火已经堆起来了。
为了告慰英魂，众人在城外堆砌篝火。
火焰冲天而起，
嘎啦奔和于关正往火里添柴，马鹏和杨桐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众人的气氛并不高涨。
狼武营同样阵亡了许多将士。
白宗双眼通红，身上的盔甲都丢掉了，捶地哭嚎。
眼睁睁地看着朝夕相处的部下死去，任谁都不好受。
哭完，他蹲在火堆旁，手里捏着块碎石，在地上划着什么，周怀走近了才看清，是些歪歪扭扭的名字，都是他营里战死的弟兄。
“老邓说，他想葬在云海。”见周怀来了，于关说着，顺手把一捆干柴扔进火里，火星子窜起来，映得他脸上的刀疤发亮，。
“等打完这仗，我去把他送回去。”周怀说完，蹲下身子，用木棍扒拉着火堆，烤的脸庞发烫，却浑然不觉。
刘全抱着弓站在火边，弓梢上系着根红绳，这把弓是老邓留给他的。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火苗**柴木，忽然抬手抹了把脸。
周怀往火里扔了根粗柴，木柴“噼啪”爆开，火光里晃过好多张脸——
打落霞镇的时候，达巴飞渡山谷后得意洋洋的样子。
在野鸡坨子围着吃饭时，周旭憨厚的笑容。
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