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拽了下陆子吟的袖子。
陆子吟笑了笑,他神神秘秘地说:“我哪有什么值钱玩意儿能当?”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多了几分得意。
“不过当铺不只是当东西的地方,还能淘货。”
他抬手指了指当铺的柜台方向。
“我听说最近他们收了一批好东西,都是从外乡流落过来的。”
他温柔地望着赵苏苏,眼里满是宠溺。
“你这么标致,怎么能没面铜镜呢?天天拿铜盆照脸,委屈了你。”
“别了别了,铜镜可金贵。”
赵苏苏连忙摆手,有些不好意思。
她小声嘀咕:“小的那类,照人还不如洗脸盆清楚。费那钱干啥?我又不讲究这些。”
赵苏苏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迈步。
她当然想要那面铜镜。
可理智却在提醒她,再过一年就要逃荒了,日子只会越来越难熬。
铜镜虽然精致好看,买来终究是奢侈。
倒不如换成白米、面粉这些实实在在的粮食。
她不是不懂他的心意,更不是不懂感恩。
她不光是心疼那几个铜板,更是怕自己一旦松了口,就再也无法坚守那个藏在心底多年的决心。
赵家原本确实有一面铜镜。
是她娘还在世时,花了一两银子从集市上买回来的。
可自从继母赵引娣进门之后,那面镜子便落进了她的箱笼。
就连她出嫁那天,想借来照个妆,赵引娣都死死抱着箱子不肯松手。
赵苏苏就暗暗发誓。
逃荒之前,一定要把这面铜镜,连同她娘留下的所有遗物,一件不落地收进她的空间里。
她绝不能再让赵引娣霸占着母亲的东西。
“别担心,死当的东西便宜得很。”
陆子吟看出她的犹豫,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他微微俯身,带着她往当铺深处走。
“再说了,你不是还说想搞件防身的兵器吗?这里头,也能弄到。”
赵苏苏眨了眨眼,小声地问。
“当铺不是向来不收刀枪吗?官府管得严,他们哪来的胆子卖兵器?”
“等会你就明白了。”
陆子吟侧过头,在她耳边低语。
她忍不住抿了抿嘴,最终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咱们进去看看吧。”
刚踏进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便扑面而来。
更让赵苏苏惊讶的是,那个平日里趾高气扬的胖掌柜。
笑得像个庙里的弥勒佛,从柜台后绕出来,热情得几乎要贴到人身上。
“子吟啊,来啦!这位是你媳妇吧?哎哟,真是天仙似的,打眼一看就有福气,真有福气!”
他目光在赵苏苏身上来回打量,反而透着几分讨好。
“赵掌柜,您可别吓着我媳妇。”
陆子吟语气里带着几分熟稔的调侃。
“我想给她挑面小铜镜,顺便办下之前说的那笔事,您看方便不?”
“好说,好说,顺手的事!”
赵掌柜连连点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两位贵客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来来来,两位里面请,包您满意!”
赵苏苏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发蒙。
她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掌柜平日里可是出了名的势利眼。
怎的今日对她一个乡下丫头如此殷勤?
还说什么“那笔事”、“交易”?
听起来就透着古怪。
可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陆子吟。
看他神情自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她那点不安便又悄悄退了下去。
她深握了握他的手,心里渐渐踏实了些。
只要有他在,哪怕前头是刀山火海,她也不怕。
进了里间,赵掌柜一挥手,带着几分豪爽。
“这些都是些落魄人家小姐当的东西,首饰、镜子、帕子、香囊都有。你们随便挑,就当哥哥送你们成亲的贺礼了。”
他这话一出,赵苏苏差点瞪大了眼。
她万万没想到,赵掌柜竟会如此大方。
屋里不大的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全是女孩子用的东西。
件件精致,看着都不便宜。
她长这么大,好多东西连见都没见过。
更别说这些还带着江南细工与京城风韵的雅致小物。
可偏偏,有几样让她心头一颤,像是她娘以前用过的样式。
那支雕着梅花的木梳。
那方绣着蝴蝶的香囊。
都与她记忆中模糊的画面隐隐重合。
后来长大了,却已家道中落,那些旧物也再没出现过。
陆子吟看着桌上的物件,心里明白,赵掌柜确实是用心准备了。
他转身对赵苏苏轻声说:“我和赵掌柜还有点事要谈,你慢慢挑,看上什么就拿着。”
“这里还准备了些茶和点心,你随意吃喝,我先借走你家那位一会儿。”
赵掌柜笑着说了句客气话,“姑娘只管挑,不必拘束,都是些旧物,能用得上便是它的福气。”
陆子吟转头看着她,轻声叮嘱。
“我们就在这旁边的屋子,你要有事,直接喊我就行。别怕,我就在近处。”
“去吧,我心里有数。”
赵苏苏轻轻点头,声音柔和却坚定。
她知道他是怕她拘谨,这份体贴,让她心头微暖。
她走到桌边,一样一样地打量上面摆的东西。
每件都做得特别精致,让人忍不住惊叹。
不过她心里倒不觉得眼热。
富贵之物虽好,却不属于她。
她娘留给她的那块玉佩,素面无华,却温润如水,握在手里总能让她心安。
那才是真正的宝贝,承载着母亲的气息与未说完的故事。
她看了一圈,心里明白,这些东西估计件件都不便宜。
最后她挑了面小铜镜,简单,没雕花也没镀金,价格应该不会太高。
既实用,又不会让赵掌柜觉得她贪心。
她拿起来照了照,果然比以前蹲井边看水影清楚多了。
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心里挺满意。
其实她并不想偷听,只是安静待着就好。
可这地方太安静了,她的耳朵又比以前灵敏不少。
有些话还是断断续续飘进了耳朵。
只是两人声音压得很低,又隔了一堵墙,听不完整。
只能捕捉到几个词:兵器、炼铁、镖局……
每一个词都像一根细针,让她心头微微发紧。
这几样东西凑在一起,绝不是寻常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