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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公主快走！
漆黑的夜，黎棠除了摇晃的火光，其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耳边充斥着刀剑碰撞的声音，和兵器刺入身体的声音，以及……人们的喊叫声。
恍惚之间，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又回到了国破那一日。
唯一的区别是，那会儿是白天，无数人的鲜血和尸体，她都看的清清楚楚，也曾成为她无数次夜里的梦魇。
此时她就这样紧跟着六子的步伐，不敢抬头，耳边满是自己心跳的砰砰声，像是马上要跳出来了一样。
一路跟着六子七拐八拐，期间有人冲他们过来，六子也都替他挡下了，为此手臂似乎还被砍了一刀。
但他始终咬着牙没有叫疼，只一味护着黎棠往里冲。
或许前后总共也没有过去多久，但这大概是黎棠这辈子所经历过的最漫长的时刻了。
以至于等到六子推开了一扇门，她猝不及防看清了房间内的人时，她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四目相对，屋外的那些喧嚣都好似瞬间安静了下来。
黎棠的眼眶忽然就红了，“……太子哥哥！”
黎耀也定定的望着黎棠，一开口声音似乎都带了几分哽咽和颤抖，“……昭宁。”
无论是黎棠还是黎耀，还存活在这世上的亲人都实在不多了。
所以即便过去没有那么亲厚的两兄妹，在这一刻却都有种想要抱在一起大哭一场的冲动。
黎棠心底有无数汹涌着的情绪，但她却也明白现在根本不是矫情的时候。
所以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开口说道：“太子哥哥，先跟我们离开这里再说！”
说着，她便快走两步上前，想要去拉坐在桌案后面的黎耀。
然而当她伸手拽他却发现没拽动的时候，不禁愣了一下。
回头仔细一看才察觉不对劲，他所坐的并非是普通的椅子，而是下方带有轮子的……
黎棠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太子哥哥你的腿……”
她伸手想要去触碰，却被黎耀握住了手腕。
她抬眸之间，对上黎耀的目光。
他很平静，除了一点点的悲伤以外，完全没有对生的希望或者有人来营救自己的欢喜。
看着黎棠，他摇了摇头，“昭宁，我走不了了。”
黎棠一瞬间只觉得心脏都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似的，“走不了了……是什么意思？”
黎耀开口，“我的腿已经废了，是无法跟你们离开的。”
“而且……”他垂眸，“我已经是个废人，也已经认命死心，就算跟你们走了，对你们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用再做无畏的牺牲了，黎棠，趁着没有更多人到来支援之前，带他们走吧。”
黎棠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从他死气沉沉的脸上，竟是看不出半点儿过去的意气风发。
曾经那个骄傲的南梁太子，似乎真的早已经死去。
如今的黎耀还活着，却再不带半点生气。
还不等她说话，旁边等待着的六子就忍不住了。
“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等拼死前来，就是期待着您能带我们重振南梁！”
“您现在说放弃，那我们这些人又算什么？”
他赤红着眼睛，眼神里满是倔强，“今日殿下不走也得走！走不了，我就背你走！”
说着，他便一脸偏执的要上前把人强行带走，却被黎棠拦了一下。
“别冲动！”
黎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六子，去门口守着，给我们争取半刻钟的时间就好！”
六子欲言又止，最后终究还是听了黎棠的话，“……是，公主！”
六子离开，屋里只剩下黎棠和黎耀两个人。
她语速极快的开口再次向他确认，“太子哥哥当真要在此地了却残生？即便是将性命交托于他人，随时可能被赐死？”
黎耀垂着眼眸，满身都是颓丧的气息，回答的却很干脆。
“……是。”
他也曾做过不切实际的梦，但他也深知，那的确都太不切实际了。
于是他终于一点一点认清现实，看淡了一切，觉得就这样活到死，或许也不错。
黎棠心里很难受，但老实说……这也是她曾预想过的结果。
所以她很快就调整了情绪，只想抓紧时间问出一切她想知道的答案。
“好，那我不强求，但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第一，他们为何留你性命？”
黎耀抬头看向黎棠，她满脸都是严肃认真，显得格外沉着冷静。
细看的话，还能看出她眼底隐隐带着些不服输的倔强。
……他都已经认输了，她竟然还不肯吗？
这一刻，黎耀忽然眼前的人与他记忆中那个陆飞羽的小尾巴，深深的割裂开来。
……是她变了，还是他从未看清过她？
黎耀心情复杂，但他也明白现在绝对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浪费。
他虽然放弃了，但如果有人愿意坚持下去的话……或许也不错。
于是他很快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认真回答了黎棠的问题。
“此前有匠人改进了弓弩，威力比原本大许多，只可惜还未等量产，两国战事便已经起了。”
“设计稿在我这里，我用图纸作为交换，保我性命。”
黎棠明白了，她就说北越的皇帝不可能真的那么心胸宽广，竟然留了南梁太子的命。
那跟在自己脑袋上悬着一把刀有何不同？
听黎耀这样说，黎棠就完全理解了。
一件好的兵器的确比他这一条命重要，更何况他们还为了保证他不会逃走而打断了他的腿。
而留着他，甚至还可以拿他来钓像他们这样不死心的南梁旧部。
一石二鸟，北越可太划算了。
黎棠看他，“你给他们了？”
黎耀沉默了一瞬才点头，“给了，但……我还有别的。”
屋中两人交谈之际，外面已经杀了个昏天暗地。
六子等的心焦，忽而听到外面有人大喊，“不好，他们的支援到了，撤退！”
六子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再顾不得其他，转身一把推开门道，“没时间了，殿下得罪了！”
黎棠都还没反应过来，六子就已经走到黎耀跟前，一把将人扛上了肩头。
“公主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