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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尧尧慢悠悠掰开橘子,嚼了两下才开口。
“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头一回上岛我比你们俩惨多了,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南沙岛是主岛,周围星星点点的小岛多着呢。岛上的人有个头疼脑热,咱就得摇着小船过去。”
“你们反应大,主要还是因为上船前吃了很多煎豆渣饼,豆渣饼好吃,但是不容易消化这一颠簸,肯定就不舒服。”
听到这话,高若芸那带着怨念的小眼神“嗖”地就钉在了徐晏丞身上。
“都怪你,好端端的劝我们吃什么豆渣饼……”
徐晏丞摸了摸鼻子,确实是他的问题。
他看她们早上没吃什么,想着吃点东西垫垫胃。
却忘了,她们第一次登船会晕船。
阮安安虽然也难受,倒没怨徐晏丞。
好在有灵泉水和朱尧尧,后半程总算缓过点劲儿。
最关键的是,阮安安和高若芸对朱尧尧彻底改观了。
是,她身上那股子城里大小姐的骄矜劲儿还在,说话有时也刺人。
可听她讲起戍边军医那些日常,什么顶着台风出海给渔民接骨。
在没电的荒岛上摸黑做手术、跟偷渡客斗智斗勇……
桩桩件件,听得两人心底直佩服。
这姑娘骄纵归骄纵,手底下的本事也是真硬!
就在船舱气氛彻底和谐的时候,船舱中忽然喧闹了起来。
“不得了啦!这里有个媳妇要生啦!”
“有没有懂接生的婶子嫂子啊!快来人呐!”
“我是医生!” 朱尧尧想都没想站了起来,踩着那双三公分的小羊皮鞋跨过行李袋、鸡蛋篮子、鸡崽崽们直奔声音的方向走去。
船舱摇晃,她走的如履平地。
高若芸唇角**了一下,“她会功夫吗?不然,怎么走的这么平稳的?”
“习惯了吧?”
阮安安背上挎包,把已经见了底的军用水壶放到身后,用灵泉灌满跟了上去。
羊水破了的是一位四十左右的妇人。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女孩明显被吓傻了。
一边哭,一边给女人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妇人蜷缩在地上,疼的满头大汗,死命的抓着朱尧尧的手,“医生,救救我和孩子……”
朱尧尧飞快地检查产妇情况,声音异常冷静:“你别紧张,有没有毯子,给她铺在地上,要干净的!快!”
“我有!” 阮安安立刻回头,目光精准地找到人高马大的徐晏丞。
“徐晏丞!把我箱子里那条黄格子的毛毯拿过来!”
徐宴丞翻出毯子,正准备让旁边的婶子送过去。
“我去铺!”
高若芸这会儿也顾不上晕船恶心了,自告奋勇接过徐晏丞递来的毯子。
阮安安一不会接生,二没生过孩子,三没见过这场面,一时有点插不上手。
她目光扫到旁边吓傻的小女孩,蹲下身把水壶塞进她冰凉的小手里:“小朋友,这是你妈妈?”
小女孩**泪拼命点头。
“一会儿你妈妈渴了,你就喂她喝这个水,一点一点喂,记住了?”
阮安安稳住声音交代完,又凑到正在快速检查产妇脉搏的朱尧尧身边,压低声音,“你……真能接生?”
朱尧尧神情严肃:“没亲手干过,但医学院课本上啃得滚瓜烂熟!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要搁四十年后,朱尧尧这操作妥妥够喝一壶医疗官司了!
可眼下这七十年代的海上,哪有挑三拣四的余地?
阮安安深吸一口气,扶着旁边的椅背站稳,对着越围越密的人群扬声道:“大伙儿都散开点,别挤在这儿,给腾个地方出来!”
她目光扫向徐晏丞,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挥意味:“徐晏丞,把男同志都请到那边去!”
“明白!” 徐晏丞沉声应下,开始有条不紊地疏散人群。
阮安安的视线又落到旁边那个一直对自己有点不服气的小兵身上:“你!叫什么?”
“报告嫂子!我叫吴畏!”小兵条件反射般地一个立正,把阮安安吓了一跳。
阮安安无奈:“吴畏同志。现在不是立正的时候!你赶紧去船员那儿,想办法弄些干净的淡水来。最好是烧开的!越快越好!”
“是!保证完成任务!”吴畏转身就冲了出去。
阮安安再次提高音量:“各位婶子、嫂子们!有没有自己生过孩子、或者帮人接生过的?过来搭把手!”
四十岁,又是突然发作,光靠朱尧尧那点书本知识,阮安安心里实在没底。
经验,这时候比理论金贵多了!
这时,三个妇人站了出来,主动提出了帮忙。
还有几个热心的军嫂和农妇,赶紧翻出包袱里的新布和干净的旧衣服递过来。
徐晏丞那边效率极高,已经将男同志们隔在了船舱另一头。
几个年轻力壮的军人也自发跑去帮吴畏找水、烧水。
女同志们则纷纷翻找着自己的行李,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红糖、干净的布片、甚至有人拆了新买的毛巾……
看着这自发组织起来的热心场面,阮安安稍稍定了定神。
她把手伸进挎包,借着掩护从空间摸出两块用油纸包着的巧克力,悄悄塞到朱尧尧手边。
“情况怎么样?”
“可能是早产,月份估计只有33周左右,有点小……”
产妇听到这话,眼神里满是恐惧:“大夫……都说七活八不活……我的娃……能活吗?”
“别信那些老话!”朱尧尧强压下心头的忐忑,语气尽量平稳有力,“娃在肚子里多待一天,心肺就结实一分!咱们加把劲,娃就能好好的!”
这时,高若芸已经麻利地把毛毯铺好了,招呼道:“快!把大姐抬过来!”
几个妇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产妇挪到相对干净柔软的毛毯上。
阮安安见状,当即坐下伸直腿,让产妇汗湿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大姐,听我的,”阮安安拧开水壶盖,又剥开一块巧克力。
“一会儿疼狠了别喊,留着劲儿!渴了饿了就喝口水,吃点这个,能长力气!要是疼得受不住,就掐我胳膊!”
说罢,她紧紧握住妇人那布满厚茧和龟裂口子的粗糙大手。
这双手,一看就是常年在地里刨食的,摸在手里,硌得阮安安心头发酸。
徐晏丞背对着人群,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身后阮安安那温柔却异常坚定的声音。
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汗水浸透了朱尧尧的白大褂。
终于,在漫长等待后——
“哇啊——!”
一声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婴儿啼哭,如同天籁般骤然划破了船舱。
“生了!生了!”
“老天保佑!是个丫头!”
“好好好!母女平安就好!”
“这丫头,哭得真有劲儿!是个有福的!”
不知是谁带头,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瞬间席卷了整个船舱。
连男同志那边都传来了叫好声。
阮安安小心翼翼地托着产妇的头,看着朱尧尧手里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孩……
呃……说实话,有点丑。
不过,看着妇人脸上满足的笑容,以及小女孩破涕为笑凑过去看妹妹的样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还是冲上了阮安安的心头。
她轻柔的把产妇的头挪开,站起身,拍拍**离开了被喜悦包围的位置,朝着船舱外的甲板上走去。
直到带着咸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阮安安才惊觉——
她已经忘了晕船的感觉了。
甲板上的海风湿热,打在身上黏糊糊的,但她并不觉得不舒服。
从孩子呱呱坠地的那刻开始,她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虽然这只是一本小说,但她们不是单薄的纸片,而是活生生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会恐惧也会勇敢、甚至能孕育出新生命的人……
她们有自己的悲欢离合,有自己挣扎求生的韧劲。
她们是活生生的人!
“你做得很好。”
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阮安安转过身,歪头看向追出来的徐晏丞。
海风吹乱了她的鬓发,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可我觉得……你做得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