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正岳此言一出,船上顿时哗然一片。
“看着文弱可怜的,没想到心肠如此恶毒!想来宋兄也是被他的美貌迷惑了……”
“仔细看,她的衣领上还有血渍,这不是就是行凶的罪证吗?”
“可她毕竟是个县主,这该如此处理?”
“县主又如何呢,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
“我们小姐怎么可能杀人!你凭什么这样血口喷人!”
眼见得身边议论纷纷,竟然开始商讨起如何处置姜灼,铜花红了双眼,怒斥陶正岳道。
“铜花,冷静点。”姜灼冷静道,“陶大人,只说行凶者是个女子,没有说一定是我杀的。”
陶正岳赞许地点点头,正眼看向姜灼,“在此之前,我能先看看姜小姐的手吗?”
姜灼很觉莫名其妙,但还是伸出双手,摊开了掌心。
“恕我冒犯,能让陶某看看姜小姐脖子处的伤口吗?”
姜灼犹豫了一下。
“陶大人既已知冒犯,又何苦再问?”
皱着眉头的白斐竣主动替姜灼解围道。
“虽是冒犯,但也是为了办案,如今物议如沸,若姜小姐不是真凶,陶某也好还姜小姐清白。”
“什么物议如沸,不都是你个老头子搞起来的吗?”姜烈更是气愤,向前一步竟要去抓陶正岳的衣领,“清白自在人心,我妹妹的清白本就不需要你来证明。”
姜灼连忙拦住姜烈。
父亲就死在衢州,衢州之地,此行姜灼也是势必要去的,若那时还要再与这位陶大人打交道,恐怕现在是开罪不得的。
“不妨事的。”姜灼轻声安慰道。
“那请问陶大人,若是姜小姐无罪,您又该如何?”
姜灼正要伸手解开脖颈上的扎带时,白斐竣再次冷冷出声,气势很是凛冽,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谈笑风生的温和,连姜灼也吓了一跳。
该说不说,白斐竣此人言行完全不像是白身之人,倒像是一位贵族出身的将军。
陶正岳也是一怔,但很快做出了承诺,“那我就当众还姜小姐清白,向姜小姐道歉。”
白斐竣看向姜灼,姜灼无声地点了点头,解开了规整的系带,露出了脖间那道平整细长的伤痕。
尚未结痂的细长伤痕在姜灼白皙细腻的脖颈,更显可怖。
陶正岳并未靠近,只是左右看了下,发现此伤的长度并没有越过左右两次。
“这是剑伤?”
姜灼点点头,解释道:
“方才我与兄长在竹字间遇刺,刺客挟我为人质,所幸兄长身经百战,击退了刺客。”
“如此。”陶正岳颔首表示了然。
又召来船上小二问了些发现尸体前是否有看到人出入菊字间,宋公子生前有什么爱好,与什么人陪同之类的常规的问题。
末了才向姜灼低头行礼致歉道,“今日是陶某冒犯县主,还请县主大人见谅。”
“无事,”姜灼平和回礼,“陶大人也是缉凶心切。”
面对突如其来的转变,船上众人纷纷都互相对视,提出质疑与不满。
“凭什么证明她不是凶手?”
“莫不是官官相护,这提刑官怕了这姜氏兄妹俩?”
“谁知道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如今这船上就他们几个官位最高,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算什么?”
……
“死者是被人从背后用琴弦勒死的,凶手是一个善奏乐器的乐伎,多半是柔弱无力的女性,且手上还留有勒痕。”陶正岳转身望向众人解释,“我断定姜小姐不是凶手,原因有三,一是姜小姐手上并没有行凶留下的琴弦痕迹;二是姜小姐地位高于死者,要想接近死者,即便独自抱着乐器进入死者房间讨好,死者也不会如此疏于防备;三是陶某今日上午左右也曾见过姜小姐,那时她脖颈上还没有伤痕,可见伤痕是在中午或者下午产生的,但死者不会武,且身上完全没有搏斗的痕迹。”
“我陶某可为姜小姐担保,姜小姐并非真凶。”
陶正岳说起证据来,掷地有声,方才议论纷纷的众人瞬时沉默,但依旧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县主大人如此美貌温柔,怎么可能是什么杀人凶手嘛!”眼见得气氛僵硬,掌船官再次出来打圆场,“误会,都是误会。”
陶正岳继续淡淡向掌船官问道,“船掌事是否可根据老夫先前的推断,依次检查船上女子的手掌,找出真凶?”
“这个当然,这个当然。”掌船官对着姜灼姜烈二人谄媚一笑,“为了佐证陶大人判断,也为了县主大人的清白,小的自当尽力。”
找出真凶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并不是为了主持断案的自己,更不是为旁人洗清嫌疑。
陶正岳眉头一皱,但看掌船官已经吩咐下去,便也不再说什么。
“小姐,你刚才吓死我了。”
随着人群渐渐散开,接受检查,铜花挤过重重人群,来到了姜灼身边。
“安心回房吧。”姜烈拍了拍姜灼的肩膀。
提了医药箱的白斐竣淡淡微笑着,也正准备替姜灼重新包扎。
眼见事情告一段落,船尾忽然一女子哭喊声,吸引了众人注意力。
“——我本就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分明是那姓宋的强迫于我,我、我只是出于自卫!”
一名纤弱女子身穿丝衣飘帛,双手握着一柄**,正对着自己的喉咙,远远望去,依稀可以看到那女子手掌暗红的勒痕。
“不管理由如何,一切罪责自有律法定夺,若宋卿尘有罪也当治,只是今日之事你罪远大于他。”陶正岳正带着人与这名女子对峙,“宋卿尘既为他的过错受到罪罚,你既为杀人者,也该伏法。”
双目赤红的女子眼见着脱罪无望,决绝着将**向前一送,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竟是当场自尽。
出入上房的乐伎吗?
姜灼不自觉地望向了围在人群之外的外族女子。
大概是察觉到姜灼审视的目光,疏勒古丽抬起头,对着姜灼嫣然一笑,宛若一朵危险盛放的曼陀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