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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苏的目光,在触及那个身影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
她的指尖在桌面上那沓厚厚的、被元美筛选出来的“潜力股”资料上,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来了。
那个被剧情指定的“零件”。
伊月莲抬起头,礼貌温和地与评委台上的人对视。当他的视线转向元美旁边的白苏时,那目光似乎凝滞了极短的一瞬。
那双秋水般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白苏沉静的身影,随即漾开一丝更深、更柔和的涟漪,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春风拂过。
“是的,您好。”他的声音响起,如同上好的丝绸滑过温润的玉石,温软、柔和,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躁动的奇异魔力。
他微微欠身,姿态优雅自然,带着旧式贵族的教养:“下午好,我叫伊月莲。喜欢做家务,家里干净整洁;喜欢做饭,研究过不少菜系;喜欢读书写诗,绘画;工作时间自由,可以有更多时间照顾家里;有一定的积蓄,所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元美的眼睛闪闪发光,仿佛已经看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和一位合标准的贤夫。
她热情地示意舞台方向:“快,上台!让我们看看你的才艺!你准备展示什么?”
伊月莲的目光再次轻轻扫过白苏沉静的脸,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纯净的羞赧:“我……会一点舞蹈。古典芭蕾。”
他迈开脚步,走向舞台中央。
他的步伐轻盈而富有韵律感,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声的节拍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
灯光追随着他,在他身上笼上一层柔光。
他站定在舞台中央,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份腼腆依旧在,却多了一种沉静专注的力量。
他对着评委席的方向,尤其是白苏所在的位置,再次微微躬身行礼。
音乐还未响起,整个大厅已经安静得落针可闻。
伊月莲的目光,越过舞台明亮的灯光,再次精准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和期许,落在了白苏脸上。
他的声音如同羽毛般轻柔,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会场:
“不知……能否有幸,请评委老师为我即兴伴奏一曲?任何舒缓的古典乐章都可以。”他顿了顿,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白苏的身影,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一种近乎天真的邀请,“我跟随旋律即兴而舞。”
这个大胆的请求让元美和旁边的选角导演都愣住了。
即兴?还要评委伴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评委席中央的白苏身上。
白苏迎着伊月莲那双清澈的、带着纯粹邀请的眼眸,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几秒,仿佛在评估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
然后,在元美惊讶的目光中,白苏缓缓站起了身。
她没有说话,径直走向舞台一侧那架为才艺展示准备的黑色三角钢琴。
她的步伐从容不迫,烟灰色的身影在灯光下如同一道流动的冷泉。
白苏在钢琴前坐下,掀开琴盖。
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黑白琴键。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熟稔和优雅。
她侧过头,目光投向舞台中央静静等待的伊月莲,声音平静无波:“《月光》,第一乐章。可以吗?”
林晚的眼中瞬间绽放出璀璨的光芒,如同星辰落入秋水。
他用力地点点头,脸上的笑容纯净而满足:“当然!谢谢您!”那欣喜毫不作伪,仿佛得到了最珍贵的礼物。
白苏收回目光,指尖轻轻落下。
第一个音符流泻而出,清冷、朦胧、带着德彪西特有的印象派梦幻色彩,如同月光穿透薄雾,静静洒落湖面。
琴音清澈而空灵,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就在这流淌的、如诗如画的琴音中,舞台中央的伊月莲动了。
他没有做任何复杂的起势,只是随着第一个悠长的音符,极其自然地踮起了足尖。
那动作轻盈得如同天鹅初次离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美。
他的手臂舒展,如同柔韧的柳枝,随着舒缓的旋律缓缓扬起,划出优雅的弧线。
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地契合着流淌的琴音。
当旋律如月光般铺洒时,他的旋转舒缓而流畅;当音符跳跃如波光粼粼时,他的步伐变得轻快灵动;当乐句带着一丝朦胧的忧郁时,他的身姿也随之染上淡淡的哀愁。
他的身体仿佛与音乐融为一体,是琴音在空间中的具象化延伸。
他的肢体语言纯粹而富有表现力,没有炫技的高难度跳跃,却将那份古典芭蕾的优雅、克制与内在的张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灯光追随着他,在他纤秀却蕴**力量的身体上流转,勾勒出令人屏息的线条。
那份雌雄莫辨的美,在舞动中得到了极致的升华,纯净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评委席上,元美已经完全看呆了,嘴巴微张,眼神里充满了震撼和毫不掩饰的欣赏。
白苏的指尖在琴键上流淌,目光沉静地落在舞动的伊月莲身上。
她的演奏精准而富有情感,完美地支撑着舞者的每一次呼吸和伸展。
她看着他在自己的琴音中绽放,像一朵在月光下徐徐舒展花瓣的优昙花。
每一个旋转,每一次伸展,都精准地踩在剧情的节点上——年轻,清俊,才艺(芭蕾、插花、钢琴),性格温顺柔和(说话方式、眼神),顾家贤惠的气质(此刻展现的专注、纯净和对音乐的完美回应)。
一曲终了。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伊月莲以一个极其柔美而稳定的单足立地、双臂舒展如天鹅垂首的姿势,为这场即兴的月光之舞画上了句号。
他微微喘息着,脸颊因运动而泛起一层自然的、健康的红晕,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
他放下足尖,对着钢琴的方向,深深鞠躬。
整个大厅陷入了短暂的、近乎真空的寂静。
随即,掌声如同潮水般从后台零星的工作人员和选手那里爆发出来,热烈而真诚。
元美激动得几乎要站起来鼓掌,她看向白苏,眼神里充满了“就是他了!”的肯定和兴奋。
白苏缓缓合上琴盖,站起身。
她的目光穿过舞台与观众席的距离,平静地落在直起身、正用那双清澈如洗的眼睛望向她的伊月莲身上。
伊月莲的眼神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纯粹的喜悦和对白苏毫不掩饰的仰慕。
他微微喘着气,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满足的笑容,像一只刚刚完成完美表演、期待主人夸奖的小动物。
白苏迎着他的目光,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她只是对着舞台上的伊月莲,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明确的认可。
然后,她转身,对旁边一位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用一种不高不低、恰好能让舞台方向听清的音量,平静地吩咐:“他的资料,单独整理一份,放在我办公室。”
她的声音清冷如常,仿佛在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
说完,她不再看台上,也不再看元美,径直迈步,走向后台出口。
烟灰色的身影在灯光下划过一道利落的线条,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规律,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疏离。
舞台中央,伊月莲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那双清澈的眼眸追随着白苏离去的背影,眼底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志在必得的亮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后台的喧嚣似乎被那扇厚重的门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走廊里光线柔和,空气清凉。白苏的脚步没有停顿,径直走向自己的专属电梯。
电梯门光滑如镜,映出她沉静无波的脸。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琴键冰凉的触感,以及那少年舞者目光中滚烫的、纯粹的倾慕。
她按下顶楼的按钮。
镜面里,她的唇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淡的弧度,如同完成了一道复杂的公式推导。
零件就位。
剧情,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