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延对江北表现的颇为客气,但眼中难免流露出一抹轻视。
在从事发改工作之前,他曾在沧江省警察厅办公室任职,接触过很多经侦、刑侦方面的案件卷宗,其中不乏一些风水玄学之类的案子。
接触这类案子越多,对这个世界看得也就越清楚。
许多民间传言的牛鬼蛇神,其实说到底不过是有心人刻意编造的谎言,然后通过人云亦云,逐渐变大变恶,最终三人成虎,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舆论。
很多影响巨大的谣言就是这样传出来的。
像什么辣条用尸油炼制,烧烤用耗子肉等等。
这种一眼假的谎言,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也就变得权威起来。
再者,打着中医名号招摇撞骗的人他见得多了,惩治过的摸脉看相的江湖骗子更是数不胜数。
所谓的中煞,估计也是他们这些人编撰出来赚钱的传闻。
这种设局做套路的玄学骗子,当初在警察办公厅处理了没有一千个也有八百个。
不过柯延并没有把话挑明,毕竟这家伙是汤宏业好心请来为他治病的,两人也是多年的好友了,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汤宏业还在兴致勃勃的介绍着两人,殊不知在柯延眼中,江北早已经跟江湖骗子挂了钩,而汤宏业则是被忽悠的可怜虫。
“江小友,柯局长以前从过伍,烟酒不沾,作息十分规律,在我们这群老朋友里面,身体素质是最好的。”
“可能是最近工作上太劳累,肩上的负担太重,睡眠质量严重下滑,瞅瞅这黑眼圈,为咱们沧江费心劳神的,看得让人实在心疼。”
“你替他诊治一番,酬劳方面都好说。”
江北对汤家的印象不错,即便不谈酬劳,看在汤嵊的面子上他也会帮这个忙。
只是还不等他定神细看,柯延却是笑眯眯的看着江北,率先开口问道:“江先生不会是想说,我中煞了吧?”
江北闻言愣了一下,出声笑道:“看来柯局长已经找人看过了。”
煞气,可以看成是一种病症。
所谓煞气缠身,其实就是长时间接触了一些凶邪污秽之物,或者是受某种气场影响,从而形成的不祥之气。
就像当初汤老爷子感染的革兰球菌,从中医的角度来看,其实就是中煞。
只是正常来说,容易中煞的应该是老人孩子,比如民间通常说的“吓到了”“鬼缠身”“中邪”。
像柯延这种血气方刚的壮年男人,理应不会被煞气缠身。
可他身上不仅存在煞气,而且还十分严重,几乎到了被煞气包裹全身的程度。
照此以往下去,只会被拖干精气神,横死当场。
就在这时,柯延突然咧嘴笑了起来,看向江北的眼神闪过一抹戏谑。
“还真巧,前段时间有个刚被抓进去的江湖骗子,他也是说我中煞。”
这话一经出口,身旁的汤宏业三人瞬间变了脸色。
深谙职场之道的他们,如何会不明白这是柯延在表示不满。
汤宏基连忙陪笑解释,“柯局长,您应该是误会了,江先生并不是江湖骗子,他的医术我们都是有目共睹,而且他的老师您应该也听说过,正是沧江医院的副院长张崇箴。”
“够了。”
柯延摆摆手,打断汤宏基的话,径自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对这位江先生也并没有不尊重,相反我非常相信中医,偶尔有个小病小痛也都是找中医诊治,正因如此,我才不允许有人在外诋毁中医。”
江北自然明白柯延的意思,并没有过多解释,而是上下仔细打量了柯延一番,突然开口问道。
“柯局长平日喜欢文玩?”
柯延微微蹙眉,虽说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摇头答道:“我对文玩没兴趣。”
江北点头,又问道:“您最近有没有参加过葬礼,或者是去过墓地?”
“没有。”
“那您最近有没有换过车?或者是换了新的水杯茶壶?”
听着江北不着边际的问题,柯延的眉头越皱越深。
“没有没有,车是七八年的老车,水杯也用了很多年,至于喝茶,我从来都是用水杯泡的,没用过茶壶。你还有什么问题,不妨一块说出来。”
江北“哦”了一声,然后说道:“柯局长,您没病。”
“?”
听到这个答案后,柯延随和的表情终于是流露出一丝不悦,语气冷下,问道:“你什么意思?”
一旁的汤氏兄弟连同汤嵊同样被吓得不轻。
今天之所以请柯延过来,就是要给他治病看病的,你上来就一句没病,这岂不是拿他开涮?
柯延转而看向汤宏业,说道:“汤总,大家都是无神论者,偶尔相信一下玄学没有问题,但是沉迷于此,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又是煞气缠身,又是销精蚀神,这种话骗骗那些大爷大娘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能相信?”
说着,柯延重新看向江北。
“年纪轻轻做点什么不好?中医一脉博大精深,难道不够你学的?净整这些装神弄鬼的小把戏,看病就好好看,何必说一些子虚乌有的谬论?”
“今天是看在宏业的面子上,你好自为之!”
说着,柯延起身,作势就要走。
眼瞅着氛围逐渐变得不对,汤宏业连忙站出来劝解,“不是,柯局长,老柯!你等等!来都来了,好歹听江医生把话说完!”
“我是来看病的,不是来看相的!”
说罢,柯延无视众人的劝阻,自顾离席而去。
一众人跟着柯延走出源盛金辉酒店,眼睁睁看着他坐回车上,驾车离开。
“完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汤嵊言语中满是无奈,哀声叹道。
汤宏业跟汤宏基的表情也说不出的阴沉,他们也没想到柯延竟然对玄学抵触成这个样子。
反倒是江北噙着满脸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一切胸有成竹。
“放心吧,他会回来的。”
汤宏业脸上写满无奈,对江北说道:“江小友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位朋友的性格,但凡是他认定的事,豁出去也要做,但凡是他不想做的事,逼死他也不会去做。”
“就这样的倔驴,既然是他主动走的,几乎没可能会回来了。”
江北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汤宏业的上衣口袋,问道:“带手机了吗?”
汤宏业愣了愣,旋即点头,“带了。”
江北应声,转身回了包厢。
“等他电话。”
“用不了一天,最多一个晚上,他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