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倾玥最后还是问出了江北的位置。
挂断电话,她变得愈发心绪不宁。
强烈的欲望迫使她现在就要去找江北。
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一下妆容,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若无其事。
然后打开门锁走了出去。
结果刚一打开门,却发现秦问正满脸阴沉地拄着拐杖,单腿站在门前。
“啊!”
董倾玥被突然出现的秦问吓了一跳,心中不免一阵发虚,连忙说道,“你腿上有伤,下来干什么?快回去躺好。”
秦问的脸色黑如锅底,卫生间的隔音并不好,董倾玥说了些什么他隔着门板听得一清二楚。
可他不能明说自己是在偷听,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脸上噙着难看的笑意,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董倾玥眼神躲闪,“公司出了点事,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说着,她越过秦问,小跑着来到病床前拿起包包,“蛋糕很好吃,你有心了,谢谢。”
说完这些,董倾玥头也不回的走了。
丝毫没有注意到秦问的表情愈发狰狞阴郁。
直到董倾玥离开,秦问依旧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守着大敞的房门,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江北。
她要去找江北。
甚至为了去找江北,不惜对他撒了谎。
秦问的脸色逐渐苍白,眼底的怒火呼之欲出,身体都在因为难以遏制的不甘而剧烈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付出了这么多还是得不到?
明明你都已经放弃了江北,为什么现在又要**脸去找他?
“江北……”
秦问双眼充血,表情扭曲,咬牙切齿般喃喃道,
“我要你不得好死!”
……
江北从病床上醒来。
心神消耗过度,使得四肢到现在都还有些发软。
突然感觉身上似乎有什么重物压着。
侧头看过去,发现梁茜正趴在床边睡得香甜。
梁茜的睡眠很浅,稍微感受到江北的动作便醒了过来。
“活了?”
梁茜揉了揉惺忪的眸子,上下打量了江北一番。
故作轻松的模样,依旧难掩眼底深处的疲惫。
想必是昨天晚上忙了个通宵,也就刚刚才抽空歇了一会儿。
江北问道:“病人们怎么样?”
“除了极个别体质较差的还没脱离危险,其他病人已经彻底没事了,再住院观察几天就能出院。”
梁茜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道:“全都被你说中了,检查报告显示确实是一种罕见的霍乱弧菌,让人奇怪的是该菌种的发病源头并非华国,而是来自非洲。”
“通过后续调查,我们发现这些患者大多数都是来自一家名为‘得泰’的电商公司,公司法人跟总经理是同一个人,叫作娄严彬,碰巧这家伙也是霍乱感染者。”
“结果发现娄严彬前段时间有过出入境记录,时间刚好卡在这次霍乱事故的前一周,所以这个娄严彬极有可能是霍乱弧菌的携带者。”
江北好奇道:“霍乱的传播途径无非就那几种,这个娄严彬作为公司老总,说明经济实力雄厚,就算是去了非洲也不可能去那些脏乱差的地方吧?”
梁茜脸上突然浮现出无语的表情。
“你知道娄严彬被带走立案调查以后,交代的事情经过是什么吗?”
江北听得津津有味,“你说。”
“这个娄严彬去非洲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朴!”
“而且朴的不是女的,是男的!还是大老黑!”
梁茜一脸嫌弃加恶心,“这家伙走了没冲干净的后门,沾染了带有霍乱弧菌的粪便,从而造成的感染。”
“然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回到国内,回来以后又是此类操作,导致一连感染了好几个,最后因为污染了公司的公共水源,这才爆发了集体事件。”
江北听得瞪大双眼,被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品味还真独特。
玩的是真花花。
还不等江北消化完,梁茜突然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酸溜溜。
“小姑**怀里软和不?”
“什么?”江北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一句。
梁茜脸色骤然冷下,一只手从被窝里摸索到江北腰间,逮到软肉就是狠狠一拧。
“啊!”
江北发出汤姆猫惨叫,却听到梁茜阴嗖嗖的声音传来。
“可以啊江北,看不出来还是个撩妹高手,又找帮手,又躺人家怀里的,舒坦坏了吧?”
“给小姑娘迷得,昏迷一天一夜,跑来看了你六次,每次过来盯着你直看,担心你担心得不行,连班都上不好了,要不是我还在这儿,怕不是都要亲上去了。”
梁茜脸上堆着冷笑,盯得江北直发毛。
“说说吧,除了这个,还用类似的手段勾搭过几个?”
江北被掐得龇牙咧嘴,心里还有些小生气。
你都知道人家要亲上了,还不识趣些,赶紧避开?
大好的姻缘都叫你搅合了。
江北心中一阵腹诽,岂料梁茜就好像能读懂江北内心似的,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脸上的冷笑愈发浓烈。
“看这表情,没亲上有点不甘心啊?是我碍你事了呗?”
“嗯?”
“师姐,我错——啊!”
……
听到江北醒来的消息,张崇箴百忙之中特意来了一趟。
“昨天辛苦了,如果没别的急事,那就再休息会儿吧。”
张崇箴坐在江北旁边,心情很是不错。
六十二名患者全部救治成功,无一例医疗事故发生。
可以说如果没有江北,沧江医院的声誉怕是要毁于一旦。
张崇箴乐呵呵的说道:“小北啊,有件事我得跟你坦白,希望你不要生气。”
“什么事儿?”
“昨天成功治愈了那些病人后,为了避免愈演愈烈的负面舆情,我们院方特意组织召开的新闻发布会,毕竟这次事件已经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发布会上,作为医院主要领导的张崇箴跟何邵行出席。
面对多家媒体镜头,何邵行大说特说,通篇长论都是上级的指导有方和他的英明领导。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张崇箴没再惯着他,当众跟他撕破了脸,如实讲明了医治的全过程。
于是乎,江北这个名字暴露在了大众视野面前。
说到这里,张崇箴一脸尴尬,“我知道你喜欢低调,但是中医如今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太需要有个人站出来领着他继续往前走。”
“我为此奋斗了一生,自认做不到这件事。但是江北,你可以。”
“如果你愿意的话,有很多家媒体记者想给你做个专访。”
梁茜站在一旁,歪头看向江北,“开不开心?你要火了。”
江北坐在病床上,出现片刻失神。
他很清楚,凭此一战,江北之名完全能够响彻医学界,从此坐拥名和利,成为无数人仰望的存在。
甚至是让江家,也不得不多看他一眼。
可是……
面对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名与利,江北犹豫了。
他追求的从来都不是有财有权有势,而是无病无灾无忧。
最远大的理想也不过是攒点小钱,开好诊所,仅此而已。
“有”是给别人看的,“无”才是自己的。
在张崇箴跟梁茜的注视下,江北缓缓摇了摇头。
见状,张崇箴紧绷的身子突然放松下来。
眼底有失落,但更多的是释然与欣慰。
曾几何时,他也好,何绍行也好,又何尝不是风光无限的医学新星?
那时的他们意气风发,满心都在憧憬如何将没落的中医发扬光大,重新走向辉煌。
他们也曾视金钱如粪土,他们也曾对权力不屑一顾。
可随着时间推移,最终还是还是被声名所累,一步步陷入了名利的泥沼。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曾经的他们早已经淹死在了名誉财权的大染缸。
张崇箴看着江北,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他伸手拍了拍江北的肩膀,叹道:“你会走得更远,比我们看到的还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