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出来喽!”不知谁喊了一声,气氛更加热烈。
三郎最爱热闹,立刻起哄道:“妹夫,快看,咱妹妹今天多俊!你可真是好福气呢!”
众人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大郎也笑着拍拍赵栓柱的肩膀:
“妹夫,以后可要好好待我妹子,不然我这个当大哥的可不答应!”
赵栓柱被调侃得耳根泛红,目光却牢牢锁在四娘身上,仿佛周遭的喧嚣都成了背景。
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四娘被兄长们打趣,羞得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脸颊红得快要滴血。
温氏笑着推了她一下,她才在众人的注视下,莲步轻移,走到赵栓柱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一对年轻的男女脸颊通红,相对站着。竟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傻小子,你的信物呢?”
赵老汉真是替孙子着急。
赵栓柱被祖父一提醒,忙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个用红绸包裹的小匣子。
他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通体温润、雕工精细的羊脂白玉簪。
簪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简洁雅致,寓意美好。
这支玉簪并非今日礼单上的物件,是他私下用自己的积蓄,跑遍了府城玉器行,千挑万选出来的。
他双手将玉簪奉到四娘面前,声音低沉而温柔:“四娘,此簪赠你,愿……愿结同心,白首不离。”
四**心跳得飞快,她抬眸飞快地看了赵栓柱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
可刚要接过了玉簪,却听三哥起哄道:
“你这木头,倒是给我妹子戴上啊。”
赵栓柱被闹得满脸发烫,却还是眼含幸福,抬手为四娘簪上玉簪。
四**脸更红了,却也垂着头从袖中取出一个自己亲手绣制的荷包。
荷包用的是上好的锦缎,上面绣着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在碧波中交颈而游,针脚细密,情意绵绵。
她将荷包轻轻放在赵栓柱的手心,声如蚊蚋,却清晰地传入赵栓柱耳中:“愿君……平安顺遂。”
赵栓柱紧紧握住那个带着馨香的荷包,如同握住了稀世珍宝,重重点头:“嗯!”
“礼成——!”老村长高声唱喏。
“礼成啦!”
“恭喜赵举人!恭喜宋姑娘!”
“恭喜宋夫子喜得佳婿!”
欢呼声、祝福声、锣鼓声再次响成一片,喜庆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宋远廷看着眼前一对璧人,一个沉稳深情,一个娇羞可人,心中最后那点不舍也化作了欣慰。
他大手一挥,朗声笑道:“开席!今日大家伙儿都敞开了吃,敞开了喝!不醉不归!”
早就准备好的伙计们立刻端上了热气腾腾的火锅和各色佳肴美酒。
杯盘交错,笑语喧天。
赵栓柱被宋家兄弟和王二虎拉着敬酒,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光彩。
四娘则被女眷们围在中间,打趣着,祝福着,脸上的红霞久久不散。
角落里,小铁蛋儿好奇地看着热闹的人群,扯着温氏的衣角问:
“娘,姑姑和栓柱叔叔为什么要换东西呀?”
温氏笑着摸摸儿子的头:“因为从今以后,栓柱叔叔就是你的姑父啦,我们是一家人了!”
铁蛋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跑去拽六郎的袖子:“小叔,姑父!好吃的!”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众人正推杯换盏时,一辆规制严谨、透着古朴雅致的青帷马车稳稳停在了略显嘈杂的火锅店门前。
那马车和随从的气度,与这市井烟火之地格格不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车帘掀开,一位身着深色锦袍、面容清癯、目光炯炯有神的老者缓缓下车。
他气质儒雅,不怒自威,身上仿佛带着书卷沉淀的厚重与庙堂的肃穆。
有眼尖的学子已经惊呼出声:“是……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林鸿儒林大人!”
“林大学士?!他老人家怎么会来这里?”
“天啊,真的是林大儒!”
原本喧闹的店铺内外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敬畏地追随着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
林鸿儒似乎并未在意周遭的惊诧,他的目光沉稳地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站在宋远廷身边,正有些好奇地望着他的那个小小身影上。
林鸿儒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在随从的引路下,径直向宋远廷父子走来。
他步履从容,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仪。
宋远廷听闻来人竟是大儒林鸿儒,连忙带着儿子们和赵栓柱上前几步,深深作揖:
“草民宋远廷,不知林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宋家兄弟和赵栓柱也连忙跟着行礼,心中充满了震撼与不解。
林鸿儒微微抬手,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宋先生不必多礼。老夫今日冒昧登门,是为寻访一人。”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六郎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郑重:
“老夫阅尽天下文章,今科乡试,令郎之答卷,如皓月当空,令人见之忘俗。
其才思之敏捷,见解之深刻,格局之宏大,远超其龄,实乃老夫平生仅见之璞玉。”
他顿了顿,环视一周,声音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宣告的意味:
“老夫林鸿儒,一生治学,所求不过为国储才。
今见良才美玉,心甚喜之,不忍明珠蒙尘。
故不请自来,欲收宋明仁为关门弟子,亲授经史子集,传吾毕生所学。
不知宋先生与令郎,可愿成全老夫这一片惜才之心?”
话音落下,整个空间陷入了更深的寂静,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宋家这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啊!
定亲的喜乐仿佛还在耳边萦绕,而此刻,大渝朝文坛泰斗、翰林院掌院学士林鸿儒,竟然亲自登门,要收九岁的宋六郎为关门弟子!
这简直是泼天的荣光!宋家今日的荣耀,已然冲破了小小的火锅店,直上云霄!
宋远廷心情激动,却仍表现出常人难有的冷静。
他看向身边的小儿子。六郎小小的脸上虽也带着惊讶,却没有寻常孩童的慌乱,乌黑明亮的眼睛看着林鸿儒,清澈见底,似乎在认真思考。
“六郎,你自己决定。”
自己决定?满堂宾客难以置信,他们简直不知宋远廷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叫自己决定,难不成还有拒绝的可能?
六郎还当真思忖了片刻,而后才上前一步,对着林鸿儒,端端正正,一丝不苟地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大礼。
“学生宋明仁,拜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