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装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包裹着谢初微隆起的孕肚。
荷雨弯腰为她系好腰间的丝绦，轻声道：“夫人，这衣裳做得真巧，一点都不拘您的身子。”
谢初微抚过衣袖上细密的金线，想必是韩母特意嘱咐，按着她如今的身量放宽了尺寸。
“夫人，大人在门外。”荷雨轻声提醒，谢初微轻轻点头，荷雨搀扶着她向外走去。
推开门，便见韩明安一袭绯色官服立在廊下。见她出来，他立即上前，将手中的白狐毛滚边披风给她披上，又仔细的系好。
院中残雪未消，廊上雪色映着她的面容。孕中的谢初微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眉宇间更添几分温柔韵味。
“夫君，母亲要我们同去宫宴。可我这般身子......不如你与母亲说说，让我留在府中？”
“微微不必忧心，伯爷和母亲都已安排妥当。有我在。”
来到府门前，两辆马车停在门口。
不多时，云昌伯与韩母并肩而来。云昌伯一身紫色官服，韩母也穿上了诰命服。
“伯爷，母亲。”二人齐声见礼。
云昌伯微微颔首，“走吧。”
谢初微扶着韩明安的手踏上马车，他稳稳托住她的后腰，“慢些，不急。”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锦垫，谢初微刚坐定，便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车轮缓缓转动，向着皇城方向驶去。
她抬手将车窗推开一道缝隙，寒风立刻钻了进来，冷冽的空气让她稍稍舒了口气。
“别对着风吹。”韩明安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往车厢内侧带了带，顺手将窗缝掩上些许，“当心染了风寒。”
“夫君……”谢初微握上他的手，指尖发凉，“我这心里慌得很，总觉得今日要发生些什么。”
一想到即将面对彦霖，她心里就害怕得慌。况且宫宴上人多眼杂，历来是行刺的高发之地，若是真出了乱子，她这身子怎么跑。
韩明安双手反握住她的手，“娘子别怕，有我在呢，我会护着你的。”
……
午门的朱漆大门在雪中显得格外鲜艳。
“云昌伯府，韩大人及家眷。”门司核对完名帖，朝身后列队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碎步上前，恭敬地行礼道：“大人，请随奴才来。”
宫内的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但寒风依旧刺骨，小太监提着宫灯，带他们来到大庆殿。
刚踏入殿门，暖意夹杂着香气扑面而来。几位官员正在门口寒暄，见云昌伯一家他们一行人进来，立即拱手行礼：“云昌伯。”
随着他们向里走去，两侧的官员如潮水般依次行礼。
谢初微垂着眼睫，却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就在这短短一段路上，谢初微已经听到了不止一次的抽气声。
大殿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原本热闹的寒暄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当真是她？”
“不是早就……”
“嘘——”
“这边请。”小太监引着他们在左侧第三排的位置入座。
云昌伯与韩母同相邻的万丞相夫妇互相颔首致意。
谢初微正垂眸整理裙裎，忽然察觉道灼热的视线。扭头便见万向阳不知何时已从后排移座至万丞相身后，与他们并排而坐，此刻正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眼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韩明安不动声色地侧身，隔断他的目光。
“这位兄台。”万向阳突然开口，“在下万向阳，家父刑部侍郎。”
“韩明安。”
“原来是韩大人，”万向阳拱手，说话间他的目光越过韩明安，直直望向谢初微，“这位难道是韩夫人？”
谢初微抬眸浅笑，正要应答，却被一声清脆的呼唤打断。
“谢姐姐，果真是你！”
陈明珠疾步而来，曲诗雅紧随其后。
谢初微扭头示意，荷雨立即上前一步扶她起身，“见过两位娘子。”她浅施一礼，目光在两人梳起的妇人髻上稍作停留，也不知她们都嫁给了哪家公子。
韩明安也跟着站起，对二人点头致意。
“上次一别已近三年了，谢姐姐近来可好？”陈明珠说着，眼神探究地看向韩明安，又扫过谢初微隆起的小腹。
“娘子这是什么意思？”谢初微眉头微蹙，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疑惑。
陈明珠与曲诗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曲诗雅心中存疑，她清楚地记得云昌伯的儿子今年不过十五岁，那谢知秋身旁这男子只能是云昌伯夫人和她先夫的儿子。
她试探着开口：“谢姐姐，这位大人…是你夫君吗？”
“正是。”
曲诗雅还欲再问，韩母转过头来，声音温和却不失威严，“宴席快开始了，两位娘子请先回去吧。”
“是，夫人。”陈明珠与曲诗雅朝韩母和谢初微行礼后转身离开。
陈明珠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谢初微，然后扭头凑近曲诗雅说了句什么，后者闻言脸色微变，急忙拽了拽她的衣袖。两人又低声交谈片刻，这才重新迈步离去。
待二人走远，韩明安扶着谢初微缓缓坐下。
“夫君，”谢初微低声道，“那两位娘子看着眼熟，我们似乎认识。”
“宴后再叙不迟。明日我派人往两位府上递拜帖。”
“也好。”
“韩夫人。”万向阳的声音再度响起，“夫人看我可眼熟？”
谢初微尚未作答，韩明安率先开口：“内子前岁坠马伤及头部，旧人旧事大多不记得了。”
“原是如此，”万向阳冷笑一声，“韩夫人既已身怀六甲，韩大人何不让其在府中静养，偏要来这宫宴凑什么热闹？”
“陛下驾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到——”
尖锐的唱喏声从殿门传来，众人纷纷站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
谢初微缓缓直起身子，看见御阶之下，左侧是三位皇子公主，右侧四位王爷王妃依次而坐，最末席的彦霖正垂眸整理袖口，王柠玥坐在他身侧。
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