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颔首,提起裙摆登上马车,指尖在车帘上稍作停顿,“去医馆。”
“姑娘身子不适?”
谢初微垂眸,“我的药膏快用完了。”
马车在挂着“仁心济世”匾额的医馆前停下。
谢初微掀帘下车,“你在此候着。”
馆内药香氤氲,谢初微站在求诊的队伍末尾。
轮到她时,须发皆白的老大夫从脉案上抬头,“何处不适?”
她在桌前坐下从袖中取出白瓷小瓶,“劳烦先生看看,这药可能再配?”
老大夫打开瓷瓶,放在鼻下轻嗅,又取银勺剜出些许,在指腹间细细捻开。
“这…”老者喉结滚动,将瓷瓶推回,“老朽眼拙,辨不出其中几味主药。”
“无妨,“谢初微将瓷瓶收回袖中,“不知馆中可有相似功效的?”
老大夫起身从最高处的格子里取下三个白瓷瓶。
“此药虽不及姑**,但遮掩肤色效果尚可,二两银子一瓶。”
“三瓶我都要了,劳烦先生再开副安神的方子。”
毛笔在宣纸上沙沙游走。
老大夫递来药方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探究,“共七两银子。”
谢初微取出银子放在柜台上,拿起药方走到抓药处。
抓药伙计是个眉眼伶俐的少年。
谢初微余光瞥见老大夫已开始为下位病患诊脉,迅速将碎银塞进伙计掌心,低声道,“小哥打听个事儿。”
少年立即将银子收入怀中,压低声音,“姑娘但说无妨。”
“若要雇镖局去云阳县,哪家稳妥?”
“自然是保安镖局。”少年麻利地系好最后一个绳结,递给谢初微,“他们每月都走扬州到南边的镖。”
“镖局在何处?”
“府衙西街,门前有对石貔貅的就是。”
谢初微颔首,转身离开。
从医馆出来,谢初微将药包递给银月,“你先回去,我在城里逛逛。”
“姑娘,您今日没涂药膏,还是奴婢陪着您吧”
“好。”倒是把这给忘了
谢初微带着银月沿着青石板路缓步而行,特意绕道府衙西街。
她佯装挑选摊贩的绢花,余光瞥向对面,保安镖局门前立着两个膀大腰圆的镖师。
晚上浴房内。
谢初微将银月支开后,取出新买的药膏。
铜镜中,她指尖沾着褐色膏体,在脸颊上细细涂抹。
这药膏质地粗糙,远不如原先那瓶细腻,她不得不涂了厚厚一层。
“不防水,”她轻叹一声,“不过暂时够用了。”
次日午时,谢初微如常准备午憩。
这些日子元景淮晚上日日折腾她,自己每日都要睡上一个时辰。
“银月,你也去歇着吧,未时三刻再来伺候。”
待脚步声远去,她立即翻身下榻,换上一身素净衣裙,又对着铜镜涂了层药膏,出了门。
谢初微走到守门的镖师跟前,“这位大哥,听闻贵镖局常走云阳县的镖?”
那镖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粗声道:“姑娘里边请。”
领着进入院中,来到正厅,谢初微刚坐下,便见一个精瘦男子大步进来。
他抱拳一礼,“在下姓吴,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谢初微起身,“见过吴镖头,我姓赵。”
吴镖头在首位坐下,“赵姑娘既找上我们,想必也知道云阳县如今不太平。七两银子,保你平安抵达。”
“七两?”谢初微猛地抬头,又急忙垂下眼帘,“能不能便宜些?我是去投靠亲戚的,实在...”
“赵姑娘,”吴镖头打断她,“如今云阳道上山匪横行,这个价已是看在你孤身一人的份上。你若嫌贵,便去找其他镖局吧,永昌镖局便宜,只要四两银子,不过听说这月他们折了两个弟兄。我们这七两,一文不能少。”
谢初微沉默片刻,“好,七两就七两”
“定金二两。”
谢初微从荷包取出碎银,放到身边的茶几上。
“姑娘爽快,下月初三卯时启程,姑娘别忘了。”
今日是三月二十九,还要等四天。
谢初微暗自算着日子,轻声道:“好。”
四日转眼即逝。
谢初微这几日有意不让银月伺候,连房门都甚少踏出。
初二这日她午后便歇下了,一觉睡到暮色沉沉。
“银月。”她朗声唤道。
“姑娘醒了?”银月连忙进来,点上蜡烛,“可要用膳?”
“我想吃庆丰楼的八宝鸭和芙蓉羹,派人去置办些来,再多买些其他的。”
她起身从柜中取出一坛陈年花雕,“这几日大家都辛苦了,这酒赏你们。”
银月迟疑片刻,抱着酒坛退了出去。
谢初微用了晚膳,早早上了床。
银月他们在隔壁偏院。
谢初微独自坐在内室,指尖轻叩桌案,直到外头的笑闹声渐渐低了下去。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偏院的门,看到丫鬟小厮们都趴倒在桌上。
“对不住了。”她低语,将一件披风轻轻盖在银月肩上。
回到房中,谢初微取出早已收拾好的包袱,里面除了几身换洗衣物,还有她攒下的不少银子,足够她在云阳买房买马车了。
这一夜格外漫长,她坐在窗边,看着月光一寸寸西移,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铜镜中的女子眼下泛着青黑,她取出药膏,在脸上厚厚涂抹一层,肌肤顿时变得暗沉粗糙,连轮廓都模糊了几分。
推开院门,走出石禾街,长街上只有几个早起的摊贩在支摊子。
“姑娘,刚出笼的肉包子!”一个老汉热情招呼他。
“要五个包子,十张炊饼。”她压低嗓音,将干粮塞进包袱。
走到镖局门口时,那里已经停着五六辆马车。
除了她,还有两对夫妻正互相低声交谈。
“还差两人,”吴镖头背着手踱步,脸色不耐,“再等一刻钟,不来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不等了,”吴镖头大手一挥,“上车!”
谢初微跟着那两对夫妻钻进中间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