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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妩看着他,晨光落在他的眉梢眼角,似落了霜一般,无半点温度。
光线折**她的眼睛里,泛出浅浅的晶莹泪光,她不动声色地仰了仰脸,将眼底的酸意倒逼回去,别开脸。
低声道:“我从不后悔生下她,不管再来多少次我都会生下她。”
闻言,司烨双手蓦地紧握成拳,牙齿咬的紧紧的,几乎忍不住喉间的震动,一颗心酸楚的好似被掏出来,放在咸酸水里反复浸泡。
又听她道:“孩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羁绊,你若伤她,我与你拼命。”
“二爷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拉我出火海,你若害他我绝不独活,到了阎王殿我也要告你的状。”
她嗓音天生轻软,似江南最绵软的风,却说着最狠的话,如刀般扎进司烨的心口,疼的他胸口剧烈震颤一下。
连同她贴在他怀里的半边身子,都觉得带了刺,他用力推开她。
听得那一声嘭,他脸侧向一边,坚决一眼不看,下意识在心碎前,筑起心墙,将这颗心封死。
马车行过城南,风隼一早就得了司烨指令,去买城南的桂花糕,心说,陛下这回终于开窍,知道哄她了,这女人固然心狠,可陛下喜欢她,那就得慢慢暖着,哄着,早晚有暖化她的时候。
只是这边刚把桂花糕从车窗递进去,就是一声:“滚——”
接着一包桂花糕被重重摔出车窗,落在地上碎成了渣。风隼皱眉摸了摸下巴,不解。
车内,司烨唇线紧绷,扔完桂花糕的手,微微颤动。她都巴不得自己死了,他还在期待什么?
该死的桂花糕,她一辈子都休想再吃到。
····
一个时辰后,马车行到神武门前,盛妩掀开车帘,探出头最后看了眼宫外。
宫门缓缓开启,又轰然闭上,九纵九横八十一颗鎏金门钉在朱漆宫门上浮出暗红光泽,似将她这个人牢牢钉在上面。
清风拂过眼角,将她眼底些许湿润没入其中。
她轻轻放下车帘,目光转向身旁的男人。他端坐在那里,面容冷硬,轮廓分明,浑身散发着帝王的威严与凉薄。
让她顶着吴家嫡女的身份进宫,可她这张脸,后宫前朝都是见过的。这是明着骗人。
盛妩不知道他和吴家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吴家人待母亲那样凉薄,又怎会好心来庇护她。
不过是另一个盛家罢了!
·····
张德全早早得了消息,天不亮就起身梳洗,最近头发都愁白了,那群大臣烦死个人,三天两头来乾清门打探。
陛下不在宫里的事,只自己和干儿子知道,旁人连皇帝寝宫的门都进不来。
听说他们还去太医院打听,那崔提点可不敢透露给他们一点。
皇后前半个月日日来,见不到陛下就不走,还有朝盈公主,也跟着日日哭。他每日胆战心惊的陪笑脸,简直是煎熬。
后半个月,一直不往乾清宫来的太后突然来了,自己还没说两句话呢!那老毒妇就一耳光扇过来,指甲盖都把他脸刮了道血口子,扇完了还不罢休,还叫曹老狗把他拽到皇帝寝宫门前扇。
那曹老狗巴掌扇的又响又疼,多亏皇后匆匆赶来替他解围。他一感动差点把陛下的行程告诉她。
幸好嘴巴疼,慢了脑子半拍,没说出去,不然,陛下回来发起脾气,他可顶不住。
陛下也是魔怔,这么好的皇后他不好好守着,日日追着盛妩跑什么?
这次陛下私自去西川,那群大臣好几次成群结队的来闹,最后都是沈首府出面劝走他们。
若不是沈首府,凭他一个御前二总管,那群大臣他拦上一两次尚可,真闹起来,他定然顶不住。
皇后贤德,沈首府又鼎力替陛下维护前朝秩序。陛下就该把心收了,和皇后孕育子嗣,早日生下太子,与前朝后宫稳定。
也省得慈宁宫那个老毒妇总打东宫的主意。
张德全让双喜把脑门上的几根白发拔了,又叫双喜拿密梳沾上桂花油,沿着前额梳到脑后,将头发梳的油亮喷香。
换上青蓝色的太监服,抬起脚让双喜套上崭新的粉底皂靴时,靴筒里滑落几粒金豆子。
双喜赶忙弯腰去捡,一共五颗全都放在他手心里。看着他往腰里塞,双喜小声道:“干爹,往后别往鞋子里藏金子,您是御前总管,咱不能掉了身价。”
说着,把靴子给他套上,见张德全今儿心情好,又大着胆子道:“您也别总这么节省,有银子干嘛不花呀!那帕子又不值钱,你也多备些,还有你那亵裤,别总那么两三条的替换,叫下面人瞧见,背后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您。”
闻言,张德全一瞪眼:“谁敢笑话,咱家把他的嘴撕烂······”
骂了两句,见双喜夹着脑袋不敢吭声,张德全不觉想起自己刚进宫的时候,默了默,叹声道:“我爹走的早,我打记事起就跟着娘在地里刨食,下面还有个妹妹,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我娘常说,等我长大了,她日子就好过了,谁成想我长到十三岁,眼看就能出去做工给她赚银子了。
她上山挖野菜,被毒蛇咬了,家里没银子给她买药,人就那么活活受死了,连个棺材都没有,就拿草席一卷就给埋了。
偏逢屋漏连夜雨,那年大旱,地里庄稼颗粒无收,朝廷下拨银子赈灾,都被那**污吏层层剥削,分到百姓手里只有零星一点霉米,眼看活不下去,我就带着妹妹一路乞讨进京,想着京都繁华,怎地也饿不死人,可妹妹还没撑到京都,就饿死了!死前儿怀里还藏着半块舍不得吃的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