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朱由检,请大明赴死 第69章 Deadline就是生产力(求月票)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秋雨,天气一下子就转凉了。

只是这雨后的京师,实在算不得体面。

被车轮碾压过无数次的土路,在雨水的浸润下,早已变成了一片片深浅不一的烂泥塘。

此刻被初秋的日头一晒,一股混杂着牲畜粪便、腐烂菜叶和泥土的腥臭味,便闹哄哄地升腾起来,直往人鼻子里钻。

刑科都给事中薛国观,与翰林院编修倪元璐,两人并肩而立,眉头都微微皱着。

他们身上那崭新的官袍,此刻裤腿上都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泥土,与这周遭的环境,倒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在他们对面,一个唾沫横飞的身影,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此人正是翰林院侍讲孙之獬。

“……你们是不知道啊!就你们去江西主考的这一个多月,京师,不,是这大明的天,都变了!”

孙之獬说得是眉飞色舞,仿佛亲眼所见。

“新皇登基的第二天,那魏逆就死……不对,是……自缢了!”

“过后两日,陛下就在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烧掉了三本**名册,言说尽却前尘,再开新路……”

“后来陛下又亲赐了一块‘朕之魏征’的牌匾给李国普李阁老,那仪仗,浩浩荡荡,从皇城一路送到李府!”

薛国观和倪元璐听得是目瞪口呆。

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他们自从江西主考结束后,在回程路上突然得知大行皇帝已然驾崩。

两人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加鞭,风餐露宿,这才在将将在昨夜赶到城外。

结果城门关闭,只能被迫在城外住了一夜。今早方才一起入京,却是根本没时间去探听这京中故事。

杀伐果断,焚书立信,恩威并施……这真的是那个久居深宫,才刚刚登基的年轻皇帝能做出来的?

孙之獬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更显神秘。

“最厉害的还在后头!”

“就在前几日,陛下于武英殿召对,张瑞图阁老凡事不知,又畏难推脱。”

“陛下当堂斥次辅张瑞图为‘三不知阁老’,当场就削了他的籍,夺了他的一切出身功名!张瑞图可是阁老啊!就这么……没了!”

说完,孙之獬长出了一口气,仿佛说书人说到了最精彩的段落,等着听客的满堂喝彩。

可薛国观和倪元璐,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个梦。

只是去了一趟江西主持乡试,怎么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间?

“陛下……陛下圣明啊!”

许久,倪元璐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话,语气里有些激动。

“如此明君,乃我大明之幸,社稷之幸也!”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

“只是张阁老一事……”

“罢了罢了,陛下登基,雷厉风行,看不惯这等文章华臣也是正常。”

薛国观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口符合道:“确实如此,我等身为臣子,自当振作精神,以事为重,却不可学这词林宰相。”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中却远不如倪元璐那般激动。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大多是孙之獬在说,薛、倪二人在听。

终于,感觉听得差不多了的薛国观拱了拱手,转身告辞。

“元璐,我先回六科官署了。”

“好,改日我们再叙。”

薛国观转身离去,背后还隐隐传来倪元璐那依旧兴奋的声音。

“孙兄,你快与我说说,陛下送给李阁老那块牌匾,当初是不是真的从我们翰林院门前过的?”

“正是我亲眼所见!倪兄,你此时归来,以往日清名,必定为陛下所重……在下往后可要……”

听着身后的声音渐行渐远,薛国观默默地朝着六科直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却陷入了沉思。

圣君?

或许吧。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位新君的行事风格,与史书上记载的任何一位圣君都不同。

没有汉文帝的温和,没有宋仁宗的宽厚,更没有太祖、成祖那种纯粹的霸道。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既有雷霆手段,又有春风化雨。

既有对体制的破坏,又有对规矩的重建。

这好似并非一个纯粹的圣君,更像是一种……王道与霸术杂糅的奇怪君王。

朱家,怎么会冒出这样一个皇帝?

他不是一直在宫中读书,出紫禁城,入信王府,也不过一年有余吗?

这背后,是否有人在教导他?

若有,此人是谁?

若没有,那这位年轻的帝王,城府该有多深?

还有,魏逆倒台后,朝中这股风,未来究竟会吹向何方?

是东林盈朝?还是继续走天启朝的路,只不过从魏忠贤换成王体乾或高时明?

亦或者……如世宗皇帝那般,要再出一位新的“严嵩”了?

那谁又会是那个严嵩呢?李国普吗?还是那个踩着张瑞图上位的杨景辰?

一个个问题,如同雨后春笋,不停地从薛国观的脑海之中冒出来,让他心乱如麻。

“薛兄!薛兄!”

一声呼唤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薛国观猛地一抬头,才发现工科都给事中郭兴言,正伸着手在他面前晃动。

“薛兄,你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薛国观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什么,方才在想些事情,一时走了神,未曾注意到郭兄。”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六科直房之中。

往日里清闲甚至有些冷清的官署,今日却一反常态,吵吵嚷嚷,给事中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亢奋与紧张。

薛国观侧耳倾听,只隐约听到什么“京营”、“贪腐”、“吏治”、“刑狱”之类的词,却听不真切,不明就里。

郭兴言拉了他一把,急切地问道:“薛兄,你是昨日才从江西回来的么?我还以为你赶不上了呢!快将策论交上去吧,高太监已经派人来催过两回了!”

“策论?”

薛国观满头雾水,他看着郭兴言,一脸的茫然。

“我日夜兼程,可惜昨日抵达京师时,城门已关,只能在城外暂歇一晚,今早方才入京,在翰林院那边耽搁了一下……却不知郭兄所说的策论,是何物?”

“什么?”

郭兴言大吃一惊,眼睛都瞪圆了。

“那你岂不是未被知会?”

他一把将薛国观拉到角落,用一种既同情又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陛下昨日下旨,令四位阁老、六部尚书、九卿、还有我们六科都给事中,共计二十余人,具条陈上奏,题为……”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那个有些拗口的名字。

“……关于提升京师治理水平的对策征集!”

薛国观脑中咀嚼着这个奇怪的标题,瞬间从迷茫中回过神来。

“那这策论要几时上交?”

“几时?就是今日午时前!稍后申时陛下便要在武英殿再做平台召对。”

“薛兄你为刑科都给事中也要列席,快些动笔吧。”

薛国观忍不住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只见日头斜斜挂在空中,很快就要掠过中线了。

时间……不多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