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全员诡修,我只能不做人了 第378章 世间仅存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这伙流民中的某个妇人,她的手臂上似乎有一道新鲜的,被什么东西抓挠过的血痕。

第三天。

天边的秽气潮翻滚得更加剧烈,粉色的尘埃在空气中几乎凝成细小的颗粒。

阿忘如同生了根一般,从清晨就站在土坡上最显眼的位置,一动不动。

眼珠死死盯着阿丑即将归来的方向。

日头一点点西斜,从惨白变成昏黄,最后沉入那片污秽的粉雾深处。

暮色四合,蛮村彻底陷入了死寂。

阿丑没有回来。

约定的三天,随着最后一缕天光离去总到了尽头。

随着心中焦虑愈发深厚,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祥预感,开始在阿忘心口蔓延。

他忽然想起了那些难民——他们眼中那纯粹的饥饿,他们身上那股腥臭味……

以及他们离开时,奔向的正是阿丑离开的方向!

不安遍布全身,“嗬…嗬嗬…”阿忘的喉咙里发出急促的气流声。

他猛地转身,僵硬笨拙的肢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朝着那些流民离开的方向,疯狂地冲了下去!

他像是一块失控了的巨石,手脚并用,直接从陡峭的山坡上冲撞而下!

枯枝碎石刮蹭,阿忘遍体鳞伤,可他浑然不觉!

冲下山坡!冲过干涸的河床!

绕过一片稀疏的枯树林,前方荒地的背风处,一点摇曳的火光突兀地跳了出来!

那是一处简陋的营帐,几块破布勉强搭在几根枯枝上。

营帐前燃着一堆篝火,跳跃的火焰映照着几张扭曲的面孔——正是白天那伙流民!

他们围在火堆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肉香。

他们手里抓着用树枝串着的、被烤得滋滋冒油的肉块,狼吞虎咽地撕咬咀嚼着,发出满足的吞咽声。

饥饿让他们化身饕餮,连那些带肉的骨头都被砸碎**,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阿忘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他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那堆篝火,扫过那些饕餮的面孔,扫过他们脚下狼藉的骨头碎渣……

随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在篝火的最边缘,火光黯淡的角落中,一堆被随意丢弃的,沾满泥污的破烂衣物旁边。

有一块破布。

篝火的光跳跃着,清晰地照亮了那张“布”的一部分。

破布呈暗红色,上方有一道扭曲的,如同丑陋蜈蚣的疤痕。

那是一块被特意剥下来,带着粘稠血丝的,柔软的皮。

只是因为有一道疤痕的原因,那层皮被随意地揉成一团,丢在了地上。

疤痕!

是阿丑的疤痕!!!

轰——

阿忘的整片意识,在看清那道疤痕的瞬间,仿佛被一阵寒流彻底击穿!

痛苦,悔恨,愤怒!情绪翻涌,无数支离破碎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叫叶响,他又不是叶响,他是阿忘,他也再也没有了阿丑。

无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从他心口那个不断搏动的蜡块处蔓延开来。

裂纹迅速爬满了他的胸膛、脖颈、脸颊!

皮肤下方,无数惨白的纸屑疯狂地翻涌、鼓胀,仿佛随时都可能冲破那层脆弱的蜡壳!

左手掌心处,那只半透明的蠕虫彻底浮现出来。

透明蠕虫剧烈地扭曲起来,散发出一阵奇异的力量!

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唯有冰冷的空气倒灌进去,如同灌入一个破裂的陶瓮。

篝火旁,一位流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抬起头,望向阿忘站立的方向。

黑暗中,他只来得及看见尊浑身布满裂纹,脸色惨白的人形蜡像矗立原地。

一双死灰色的瞳孔,死死盯着他们,饱含杀意!

流民张大嘴巴想要提醒身边人,却发现时间在他的感知里,被硬生生挖走了一瞬。

篝火旁,一个正埋头啃食腿肉,满嘴流油的难民,忽然发现自己撕咬的动作…凭空消失了!

他保持着低头张嘴的姿势,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茫然错愕。

紧接着,他的头颅连同那张张大的嘴,瞬间被碾成了一张薄薄的纸!

那张纸片轻飘飘地落向地面,盖在了一小块骨头上方。

但这仅仅是开始!

噗!噗!噗!噗,几道白色的影子飞掠而出。

篝火旁,另外几名流民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心口,他们心脏位置,皆被刺入了一条比刀刃还要锋利纸带。

没等他们惨叫出声,阿忘便是单手隔空一挥,流民们的脑袋便被硬生生抹去了!

徒留大脑上方一个巨大的洞。

他们僵在原地,脸上还保持着临死前最后的惊惧之色。

“啊啊啊——!”

一个流民看着周边瞬间死去的三人,发出惊恐到变调的尖叫。

紧接着,他最后的余音就连同他的上半身,瞬间化作一张描绘着恐惧表情的纸片!

营帐间的篝火还在燃烧,跳跃的火光映照着这诡异到令人窒息的一幕。

数十张描绘着惊恐人脸的薄薄纸片,如同被风吹落的枯叶,无声地飘落在沾满油脂和血污的地面上。

旁边,是被啃食干净的骨头,和那堆破烂的衣物。

以及,衣物旁,那张被随意丢弃的人皮。

阿忘,或是说于此重新诞生的“忘”,就站在这一切的中心。

他沉重的身躯不再僵硬,而是微微佝偻着,像一张被拉满到极限,即将崩断的弓。

一层层泛黄的的纸带从他的身体缝隙间如灵蛇般钻出!

纸带勒紧肉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缝隙间,两道死灰色的眸子爆发出绝然的冷意。

面前的一切将阿忘心中刚刚萌芽的信念连根拔起。

属于纸人的,支离破碎的记忆全数回归。

篝火的噼啪声还在死寂的山坳回响。

映照着满地飘零的人皮纸片和那张带着丑陋蜈蚣疤痕的人皮。

这是属于阿丑的皮。

阿忘指尖划过那道再熟悉不过的疤痕。

只是如今,这道疤变得和他的身体一样冰冷。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人皮卷起。

他踩过篝火的余烬,踩过飘落的纸片,踩过啃食干净的骨头。

一步一步,朝着那间漏风的棚屋往回走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熟悉的烟火气早已被一片死寂取代。

灶膛冰冷,草席凌乱,空气中甚至找不见阿丑残留下的气味。

他将那张卷起的人皮,轻轻地放在那张他们曾共用过的薄被上。

随后,他拿起阿丑缝补衣物用的骨针和粗麻线。

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嗤——!

他用那被纸带包裹的手指,捏着骨针,狠狠地刺入了自己脸颊的左额角!

针尖刺入,发出沉闷的撕裂声。

没有血液流淌,只有纸屑崩落。

阿忘他面无表情地用那粗砺的麻线,一针一针,将那张人皮上带着疤痕的部分,缝合在自己的脸上!

针脚歪斜,丑陋不堪。

暗红色的疤痕扭曲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如同一条嵌入皮肉的毒蜈蚣。

他的脸,从此拥有了阿丑的痕迹。

这不是对阿丑的纪念,而是刻在阿忘自己心头的,对这个世界的全部憎恨。

就在最后一针落下,麻线打结的瞬间,一道戏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