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情缘纪 第235章 葬龙潮

();

海潮轰鸣,像是整片海峡都在咆哮。

黑色浪涛翻涌,碎裂的礁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化作狰狞的巨骨,拼凑成一条条白骨巨龙。它们眼眶空洞,獠牙森寒,伴随着嘶吼扑向海峡中央。

玄无月银眸一凝,剑光骤亮,剑锋在夜色与海潮间划开冰冷弧光。第一条骨龙俯冲而来,海水被撕裂出数丈高的水幕。她长袖挥动,剑气化作一线寒虹,斩裂了巨龙的颅骨。

然而骨龙并未因此崩散,残缺的头骨在半空旋转,竟自行拼合,伴随着骨节摩擦的怪响,再度扑击而下。

“死而不灭的残念……”,玄无月低声,眼神冷冽。

李乘风坐在破碎的礁石间,轮椅剧烈摇晃,海浪一次次拍打上来,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神色未变,指尖却在膝上轻轻点动,像是在落子。

“玄无月。”,他声音沙哑,却冷静至极,“注意潮息。海浪每十三息换一次流向,骨龙的重组也随之而动。”

玄无月剑锋一滞,目光掠过海面。果然,在第十三息时,骨龙残骸骤然散落,像是被海流撕扯,然后才重新聚合。

“换息之隙,它们的锁缝会出现空白。”,李乘风低声道,“锁缝不破,它们会不断重生。”

话音刚落,三条骨龙同时扑来,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月。玄无月身影骤闪,剑光骤然分化成三道寒芒。第一剑划开龙颈,第二剑劈断龙爪,第三剑直刺龙脊。

在第十三息到来时,三道裂缝同时爆发,轰然崩碎,巨骨如雨坠落海面。

海浪翻涌,血色残光映照在她的剑锋上。玄无月冷冷吐息,却没有言语。

李乘风抬手,轻轻一点轮椅扶手,目光依旧冷静,“左侧四息后会有骨潮。”

玄无月闻言,身影一转,果然一条巨龙正破浪而出。她剑光轰然斩落,剑鸣如雷,伴随海潮的怒吼,将其一举崩裂。

“你……怎么知道。”,她忽然低声开口,却没继续说下去。

李乘风只是抬眼,和她对视一瞬,神色依旧冷漠,“位置换了。”

简短的四个字,仿佛是在提醒,也像是命令。玄无月胸口微颤,却只是冷哼一声,换到他侧前方,剑锋再度横斩。

二人之间没有多余的言语。一个冷冷落子,一个冷冷挥剑。

海浪一次次扑来,骨龙一条条重生,又一条条崩碎。海峡震动,海面被斩得翻涌起数十丈高的巨浪,白骨在其中翻滚。

渐渐地,李乘风的声音与玄无月的剑光,仿佛成了一种默契的节奏。棋局与剑势交织,像是在谱写一首冷硬的战曲。

骨龙的嘶吼愈发尖锐,却再也无法撕裂两人之间的节奏。

直到最后一条骨龙被斩碎,白骨沉入海底,海面才重新归于死寂。

玄无月收剑而立,呼吸微微急促,银眸中掠过一丝难以言明的光。她转眸望向李乘风,却只见他神色淡漠,仿佛方才只是落下一步棋。

四目相对,冷冷一瞬。

他们没有言语,却在那一刻交换了最低限度的信任。

骨潮退去,海面暂时归于死寂,只有残骸与泡沫在黑色浪涛间浮沉。风声猎猎,带着腥咸与血铁味。

玄无月剑锋尚未收回,忽然侧目。

她分明记得,刚才那一瞬,骨潮的攻势突然逆转,十三息的规律被打破,骨龙在第十息便提前重组,锋锐的骨刺直扑她侧身。

若不是李乘风骤然一动,轮椅前倾,用肩膀硬生生挡下那道骨刺,她的胸口此刻已被贯穿。

“还没完。”,他只是低声说了这三个字,唇角渗血,却像是说着最寻常的提醒。

玄无月心口一紧,几乎没有思索,银眸骤冷。她抬手,时停骤然发动,天地凝固。下一瞬,剑锋划破空气,将那即将崩裂而出的第二波骨潮彻底斩碎。

时间流转恢复,她急促转身,衣袂猎猎,冷声质问,“这种事,为何不先和我说?”

李乘风半倚在轮椅上,神色仍旧冷淡,似乎根本不在意肩口渗出的血迹。

玄无月盯着他,声音更冷,却压抑不住一丝颤意,“别擅自做这种决定。你若受伤,不只是你自己,更会拖累我。”

海风吹动她的发丝,掠过她颤抖的睫毛。

李乘风却没有回应。他只是缓缓抬袖,指尖微动。暗金色的小钉悄无声息地钉入她脚下的碎礁,稳住了因海浪而晃动的立足点。

玄无月一怔,低头时只看到岩石在浪涛中安稳如初。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回望她。目光依旧落在翻涌的海面,神色淡漠,仿佛所有的算计与守护只是顺手而为。

玄无月指尖攥紧了剑柄,胸口却在那一瞬微微发颤。

她本能地厌恶流言、拒绝弱点,却在此刻第一次分不清,这种情绪,是愤怒,还是……另一种无形的波澜。

夜风呼啸,海浪再起。两人背对着骨潮伫立,一冷一静,却在看不见的暗处,悄然交错了一丝牵引。

海面逐渐归于死寂。骨潮退去,翻腾的白骨被浪涛吞没,只余下断裂的脊椎和碎裂的龙骸漂浮在海水之上,仿佛无数破碎的残梦。血与盐腥弥漫,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玄无月手中长剑垂落,剑锋仍在轻颤,溅落的血水在剑身滑落,滴入海面,被黑浪瞬间吞没。她目光冷厉,却不自觉地偏向李乘风。

他坐在轮椅之上,肩头的血迹已被海风吹得干涸,面色苍白,却依旧背脊笔直,眼神冷沉如昔。方才那一瞬,他几乎以残躯为盾,才逼得骨潮露出破绽。

浪涛声渐息。就在这死寂之中,海中央忽然泛起奇异的光。

轰——

浪涛猛地分开,一块巍峨的石碑自深海缓缓升起。碑面斑驳,龙鳞般的裂纹遍布其上,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与天地同寿。碑文以古龙文刻成,笔画犹如刀痕,透着沉沉肃杀。

玄无月银眸一凝,缓步踏上浮起的礁石,凝视着那一行烙印千古的文字。

“逆潮可行者,得渊髓半。”

她轻声念出,嗓音清冷,却被海风衬得格外清晰。

李乘风目光微动,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带着血腥与冷冽,“果然如此,这些骨龙只是这里你们先祖的迎宾之道。”

玄无月转过头,剑锋在指尖微颤,眼神深处掠过复杂情绪,“看来秘境并不打算轻易放我们过去。”

李乘风抬起手,指尖虚点那块残碑,仿佛在推演棋局,“棋局从来如此。”

短短一句,却透着冷峻的讽意与笃定。

玄无月怔然片刻,胸口似被触动。她想起方才那一幕,他几乎以血肉之躯替自己挡下致命的骨刺,却仍旧面无表情,只当是一子一局的落点。

“棋局……你是说先祖这么做是有别样目的,而非单纯考验我们实力的?”,她低声重复,唇角抿紧。

李乘风不语,只是静静看着前方,仿佛是默认她的推测。

碑面光芒逐渐黯淡,却没有继续开启道路。似乎在昭示,所谓“渊髓半”,并非伸手可取,而是另一场更深的考验。

玄无月收回目光,剑锋**礁石,目光直直望向前方无垠的海峡,“若这半份渊髓我没有记错的话,父皇曾接触到它的力量,那是最原初的龙的脊髓,或许能重塑你的经脉。”

李乘风轻轻咳嗽,鲜血自唇角溢出,却依旧低笑,“还有这等好事,可是相比路途不简单哦,而且你我同为天选,就不怕到时候为了那渊髓争个你死我活?”

她怔了怔,银眸闪过冷光,“我没想那么多,倒是你整天布局下棋操控,我...我都没提防你。”

二人视线短暂交汇。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一瞬的对视,李乘风笑出声来,“哈哈哈,大小姐,希望你永远这么天真吧,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玄无月先是俏眸闪动,随后眉头舒展,“哼...对付你?你这半残不死的人,我可有一万种方法搞定。”

不少年月后的某一天,玄无月也许会明白自己是真的天真,但不是因为后悔信任这个男人,而是事实摆在面前,她真的一种搞定李乘风的心的办法都没有。

下一刻,残碑轰然震动,化作点点光屑消散。海浪再度翻涌,仿佛在等待新的潮汐。

玄无月提剑,目光清冷,心底却生出一丝莫名的悸动。她从未真正懂过感情,如今也依旧未懂。但在那寂冷的眼神中,她看见了一种令她陌生却无法忽视的东西,即便明知这份冷漠不会为她而转,她仍止不住心弦的微颤。

而李乘风已将目光收回,落在那无边无际的黑色海面。他的眼神,冷而专注,像在对一盘看不见的棋局落子。

风声呼啸,骨潮的余烬散落天际,葬龙海峡再度陷入沉沉黑暗。

而那一句“渊髓半”,却像是烙印在两人心头的符咒,预示着更深的试炼,尚未真正开始。

面本已归于死寂,却在残碑消散之后,骤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轰鸣。

那声音不是浪涛,而像是某种更古老的脉动,“潮鸣倒转”。水流逆卷,礁石间的泡沫纷纷倒坠,连月光都似乎被牵引着往深海拖曳。

玄无月银眸一凝,剑锋轻颤。她与李乘风对视一瞬,无需多言,皆已明白。方才的骨潮,不过是序章。真正的考验,此刻才要拉开帷幕。

海风骤然冷冽,带着腥咸与未名的血腥气息。李乘风抬起手,擦去唇角的血迹,玄无月提剑,神色冷硬。她没有说话,只是与他并肩踏上狭长的礁石之路。

两道身影,一轮椅一长剑,沿着葬龙海峡缓缓深入。远方,海面翻腾起更巨大的暗影,犹如山岳般浮出水面,眼眸在黑暗中一一睁开。

风声呼啸,浪涛翻卷。真正的试炼,在深海等待着他们。


本章换源阅读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