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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亮平被这声咆哮震得后退半步。
“季检!我是秉公执法,是为了正义。”
季昌明听到侯亮平的话,气得两眼翻拜。
他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审讯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打断了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走廊惨白的灯光投**来,勾勒出两个高大的身影。
为首那人,一身笔挺的军装,肩上有金色将星,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铁血煞气,更具压迫感。
他步伐沉稳,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正是358军军长,程国栋。
他面无表情,扫过室内,目光在侯亮平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落在了季昌明身上。
跟在他身后的,是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
祁同伟的脸色同样凝重,他快步走到程国栋身边,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季昌明,又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侯亮平。
“程军长,”
祁同伟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恭敬和恳切,“季检察长或许有些程序上的遗漏,但是并没有什么思想上的错误。”
一句话,看似轻飘飘的,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瞬间被季昌明死死抓住。
他猛地抬起头,绝望的眼神里闪过微光。
祁同伟!
在这一刻,这个他过去同样有些看不上,觉得过于钻营的省公安厅长,形象竟变得无比高大。
看看人家祁同伟!
这才是懂规矩、讲人情、有水平的干部!
一句话就点出了问题的核心,是“程序遗漏”,不是“思想错误”,这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再看看侯亮平这个蠢货!
除了会落井下石,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他还会干什么?
巨大的反差让季昌明心中涌起暖流,他几乎要对祁同伟感激涕零。
果然,关键时刻能拉自己一把的,还得是祁同伟。
程国栋的视线从季昌明身上移开,转向祁同伟,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会考虑的。”
他的声音不高。
“把侯亮平带走。”
“是。”
士兵将侯亮平带走。
门再次被关上,室内恢复了死寂。
程国栋没有坐下,他绕着那张固定的铁椅子,踱了两步,军靴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敲击着季昌明脆弱的神经。
他走到桌子后面,拿起一份早已放在那里的档案夹。
“啪。”
档案夹被扔在季昌明面前的桌子上。
季昌明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那份档案他再熟悉不过,上面有他的照片,有他的履历,有他从一个基层书记员一步步爬到省检察院检察长位置的所有记录。
那是他一生的荣耀,可现在,却成了审判他的罪证。
“季昌明。”
程国栋终于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如鹰隼,死死锁住他。
“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党组成员,检察长。一级大检察官。”
他每念出一个头衔,季昌明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些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身份,此刻听起来却充满了讽刺。
“你在政法系统干了一辈子,应该比谁都清楚纪律和规矩。”
程国栋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波澜:“我也就不跟你绕圈子了。”
他顿了顿,空气凝固了。
那盏白炽灯的光芒刺得季昌明眼睛发痛,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知道,真正决定他命运的时刻,到了。
程国栋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像两把手术刀,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
“第一个问题。”
“沙瑞金书记在京海遇袭,你,是否参与其中?”
轰!
季昌明的大脑一片空白,被一道惊雷劈中。
尽管他心里早有预感,但当这个问题被如此直白、如此冷酷地问出来时,他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
参与?
这是什么罪名?
这不是渎职,不是违纪,这是谋逆!
是**!
是要掉脑袋的!
他一辈子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连跟领导说话都要揣摩半天,怎么可能去参与这种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事情?
“我没有!绝对没有!”
季昌明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的,声音嘶哑变形。
他想挺直腰杆,想表现出自己的清白和愤怒,但身体却抖得像筛糠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我以我的党性担保!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是到了省委,听了汇报才知道沙书记出事了!”
他的辩解在程国栋冰冷的注视下,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程国栋根本没理会他的咆哮,只是在确认一个流程。
他面不改色,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
“你作为汉东省检察系统的最高负责人,在得知省委书记可能遭遇不测后,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如何维护稳定,查明真相,而是授意下属,违规审讯最高领导,你这么做,背后是否有其他的**性目的?”
这个问题,比第一个更加诛心。
如果说第一个问题是刀,直接捅向他的心脏;那第二个问题就是一张网,一张由“**目的”编织而成的大网,要将他牢牢罩住,让他百口莫辩。
季昌明彻底慌了。
他那在官场上浸**了几十年,早已修炼得炉火纯青的脑子,此刻却像一团乱麻。
**目的?
他能有什么**目的?
他当时只是慌了神,只是被侯亮平这个愣头青给架在了火上烤!
他只是想在第一时间撇清自己的关系,想把这口黑锅甩出去!
这些话他能在心里想,但他敢说出来吗?
在一个军长面前,在一个奉命调查省委书记遇袭案的“钦差”面前,说自己当时想的是推卸责任,明哲保身?
那不是找死吗?
可如果不这么说,他又该怎么解释?
说自己是为了尽快查明真相?
那为什么用违规的手段?
说自己是关心则乱?
一个省检察长,连这点**定力都没有?
每一个念头,都是一条死路。
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他的后背,冰冷的铁椅子长出了无数的倒刺,扎得他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