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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之大,让陈海的头猛地甩向一边,耳朵里嗡的一声,世界瞬间失声。
紧接着,火辣辣的剧痛从脸颊炸开,迅速蔓延到整个半边脑袋。
他还没从这记重击中缓过神来。
“啪!”
又是一个耳光,以同样凶狠的力道,扇在了他的右脸上。
这一次,他眼冒金星,嘴角尝到了腥甜的铁锈味。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两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会议室里静得可怕,只有陈岩石粗重的喘息声。
他打完之后,那只扬起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无力,而是因为无法遏制的愤怒。
陈海低着头,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滑落,但他没有去擦。
“抬起头!”
陈岩石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嘶哑,冰冷,充满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压迫感。
陈海缓缓抬起头,迎上父亲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
“沙瑞金,那是你哥!你不认识他吗?!”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这太荒谬了。
可记忆的碎片却不合时宜地翻涌上来。
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模糊的童年片段……
一个比他大很多,总是背着他、给他掏鸟窝、被父亲叫做“金子”的大男孩……
金子……
瑞金……
三十多年了,整整三十多年没见了。
当年那个黑黑瘦瘦的少年,和如今这个威严沉稳、气度不凡的省委书记,怎么可能重叠在一起?
容貌变了,气质也变了。
陈海的沉默,在陈岩石看来,就是默认。
“说话啊!”
陈岩石怒吼着,胸口剧烈地起伏,“你哑巴了?!”
“我……”
陈海的嘴唇哆嗦着,终于挤出一个字,却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
“你怎么能够动私刑!”
陈岩石指着他的鼻子,手指抖得厉害,“这是谁教给你的?是我吗?我陈岩石参加革命一辈子,什么时候教过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同志!啊?!”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陈岩石耗尽了力气,又被儿子这愚蠢到极点的行为气到绝望,他绕着陈海走了两步,双手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你让我现在怎么办?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他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陈海,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你让我怎么跟金子开口?啊?我怎么说?”
他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怒吼,而是掺杂了浓重的痛苦和无力感,像一头被困住的苍狼在哀嚎。
“我说,金子啊,你别怪罪汉东的同志。给你用刑的,不是别人,是我儿子,是你陈叔的亲儿子,是你小时候跟在**后面跑的弟弟!”
“我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蠢!他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有大量,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你小时候在我家吃过几顿饭的份上,你就网开一面,饶了他这次!”
陈岩石一句一句地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在用刀子剜自己的心。
“你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最后这一句,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带着无尽的绝望和羞愤。
说完,他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颓然地后退几步,一**跌坐在冰冷的皮质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一个在战场上流血牺牲都不曾畏惧的老革命,此刻,却被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彻底击垮了。
陈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脸上的痛,已经麻木了。
心里的痛,却被凌迟一样,一刀一刀,割得鲜血淋漓。
他哥……
那个名字,那个身份,像一座轰然倒塌的大山,将他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坚持、所有的自以为是,砸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侯亮平被带走时,那个怜悯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他可怜的,不是侯亮平,而是他自己。
省公安厅,审讯室。
白炽灯的光毫无温度地倾泻下来,将不锈钢桌面照得一片惨白,晃得人眼睛生疼。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陈旧烟草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侯亮平端坐在审讯椅上,双手平放在膝盖,腰背挺得笔直。
他神色平静,置身事外的看客,只是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的人。
程国栋站在桌子后,一张国字脸紧绷着,肌肉线条因为愤怒而微微**。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侯亮平,眼神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莽夫。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发酵,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突然,程国栋动了。
“啪!”
一声脆响,一张照片被他狠狠地摔在不锈钢桌面上,照片的一角卷了起来。
照片上是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梳着油腻的背头,眯缝着眼,嘴角挂着讨好的笑,一看就是常年在三教九流之地打滚的角色。
“反贪局查案,这就是你的线人?”
程国栋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子压不住的火气,每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个混迹于各大赌场的掮客、叠码仔!”
侯亮平的目光扫过照片,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沉默。
“啪!”
又一张照片砸了下来,叠在了第一张上面。
这次是个女人,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吊带裙,背景是灯红酒绿的KTV包厢。
她正端着酒杯,笑得花枝乱颤,眼神却透着麻木的空洞。
“还有这个,”
程国栋的音量陡然拔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白金瀚的舞女!专门陪那些老板喝酒唱歌的!”
他的手指在照片上重重戳了一下,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不够是吧?”
程国栋冷笑一声,从文件夹里抽出最后一张照片,这次他没有摔,而是像丢**一样,轻蔑地扔了过去。
照片在桌面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停在侯亮平的面前。
照片上是个剃着寸头的男人,眼神阴鸷,脖子上隐约可见刺青的痕迹,穿着不合身的廉价夹克,一脸的戾气和不耐烦。
“这个,之前因为抢劫盗窃入狱,去年才刑满释放的无业游民。”
三张照片,三张脸,代表着三个与反贪局的工作格格不入的社会底层身份。
它们并排躺在冰冷的桌面上,像三份荒诞不经的罪证。
程国栋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将自己的影子完全笼罩住侯亮平。
就凭这些人的话,你抓沙书记!
你好大的狗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