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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
钟小艾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每一个字都一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射入侯亮平眉心。
“喂,你在听吗?”
“刚才你要说什么事情……”
侯亮平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刚才那句轻描淡写的“嗨,其实也没多大事”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
什么叫没多大事?
358军都出动了?
上面为了沙瑞金的事情大动肝火?
这**叫没多大事?!
他刚刚涌起的万丈豪情,瞬间被这几句话浇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地冰冷的灰烬。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冰面上手舞足蹈的小丑,自以为得意,却没发现脚下的冰层已经布满了裂纹,随时可能崩塌,将他吞入刺骨的深渊。
钟家的势力是大,可那是在规则之内!
现在上面直接调动了军队,这说明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可控的范畴!
他捅的哪里是汉东省的天?
他这是把天捅了个窟窿,捅到了上面去了!
比刚才更加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脊椎骨缝里钻出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握着手机的手臂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手心里的汗水黏腻湿滑,几乎要握不住电话。
“亮平?你怎么不说话?”
钟小艾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没……没什么……”
侯亮平的舌头打了结,他费尽力气才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沙哑,听起来从生锈的铁管里发出来的。
“我……我就是……就是跟我们反贪局的几个同事,在办案的时候,跟地方上的一些人……发生了一点小摩擦。”
他说得含糊其辞,刻意避开了所有关键信息。
他不敢说。
他不敢告诉钟小艾,那个引发了滔天巨浪、让军队都为之调动的沙瑞金,就是被他,被他侯亮平,抓了。
袭击沙瑞金的人,就是她男人。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侯亮平。”
终于,钟小艾再次开口,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冷厉。
“我不管你跟什么人发生了摩擦,我也不想知道你办的到底是什么案子。”
“我现在只警告你一件事,你给我听清楚了。”
“沙瑞金的事情,你,绝对不许掺和。一根手指头都不要碰!现在汉东就是个巨大的漩涡,沙瑞金就是漩涡的中心,谁靠得近,谁就要被搅得粉身碎骨,神仙都救不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现在各方势力都在盯着汉东,盯着沙瑞金失踪这件事。上面调动军队,不仅仅是为了找人,更是一种威慑,一种表态!这时候谁敢跳出来,谁就是往枪口上撞。你明不明白?”
“我……我明白……”
侯亮平的嘴唇哆嗦着,机械地回答。
他何止是明白。
他不是往枪口上撞,他根本就是那个扣动扳机的人!
“明白就好。”
钟小艾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警告的意味,“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立刻给我打电话。但是,关于沙瑞金的任何事,都不要去碰,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
挂断电话,侯亮平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地靠在墙上,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他最大的倚仗,非但没能成为他的救命稻草,反而将他推向了更深的绝望。与此同时。
陈海呆呆地坐在一条长板凳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的双手插在头发里,手肘撑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一团,这样就能抵御从心底涌出的寒气。
办公室里人来人往,脚步声、电话铃声、低声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但他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脑海里反复回荡的一个念头。
以及,那张有着他老爹陈岩石和沙瑞金的照片。
那个时候,陈岩石正值壮年,沙瑞金正年少。
“我早就该知道是他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
“我看着他眼熟……我怎么就没想到……竟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为什么会是他?!
陈海痛苦地闭上眼睛,眼前的黑暗中,浮现出侯亮平那张总是带着戏谑笑容的脸。
他想起两人一起喝酒,一起吹牛,一起畅谈理想和抱负的日日夜夜。
那些画面此刻看来,是如此的讽刺。
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灌满了冰冷的风。
夜色下的京海市,警笛声此起彼伏,划破了城市的宁静。
一列由省公安厅警车组成的车队,如同一条黑色的铁龙,呼啸着驶入了京海市公安局的大院。
车门打开,祁同伟一身笔挺的警服,从头车上走了下来。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前来迎接的一众京海市公安系统的干部。
他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大步流星地走向临时指挥中心。
“情况怎么样了?”
他一边走,一边沉声问道。
跟在身后的省厅刑侦总队长连忙报告:“厅长,我们已经对全市的主要交通干道、高速路口进行了拉网式排查。京海市局的同志也正在全力配合。”
指挥中心里,气氛紧张得凝固了。
几十名技术人员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调取着海量的监控视频。
祁同伟走到巨大的电子屏幕墙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个个分割的监控画面。
“重点排查裕华高速路口附近的所有监控!时间段,从下午三点到五点!任何可疑车辆、人员,都不要放过!”
他的命令清晰而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工作效率提到了极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挥中心里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鼠标的点击声。
突然,一个负责视频侦查的年轻干警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厅长!找到了!裕华高速出口,发现沙书记的专车!”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大屏幕中央被调取出来的画面上。
画面有些模糊,光线也并不好,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一辆黑色的奥迪A6,车牌号正是沙瑞金的专车,被几辆车前后夹击,堵在了高速收费站的出口匝道上。
“放大!”
祁同伟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中心里响起,带着压抑的嘶哑。
技术人员立刻操作鼠标,将画面不断拉近、放大。
随着画面的清晰度提高,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看到,拦住沙书记专车的那几辆车里,走下来十几个身穿便装的男人,将奥迪车团团围住。
而其中一辆打头的黑色帕萨特,车身上一行白色的字,在放大的画面中,变得无比清晰刺眼——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污贿赂局。
指挥中心里死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反贪局?
反贪局的人,在高速公路上,用这种方式拦下了省委书记的专车?
这是在办案?
还是在**?!
祁同伟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死死地盯着屏幕,拳头在身侧不自觉地攥紧。
“把人给我放大!把那个带头的人的脸,给我放到最大!”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技术人员的手指有些颤抖,再次点击鼠标。
画面进一步被拉伸,像素开始变得模糊,但一个男人的侧脸轮廓,还是顽强地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那个人,正站在奥迪车的驾驶座旁,似乎在跟里面的人说着什么。
他微微扬着下巴,神态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尽管画面质量不高,但祁同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个化成灰他都认得的男人。
那个曾经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京州来的“钦差大臣”。
侯亮平!
祁同伟见到,在京海市裕华高速路口,汉东省反贪局的侯亮平,以一种近乎逮捕的方式,带走了新上任的省委书记沙瑞金。
一瞬间,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沙书记的行踪会泄露?
为什么袭击者能如此精准地动手?
为什么现场找不到任何黑恶势力火拼的痕迹?
原来根本不是什么黑社会,也不是什么亡命徒。
是他们自己人!
是检察院的刀,捅向了省委的心脏!
祁同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看着屏幕上侯亮平那张狂妄的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疯了。
这个侯亮平,彻底疯了!
祁同伟抓起了电话,这个电话打下去,汉东风云骤起……
风暴汇于汉东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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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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