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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保证掷地有声,带着军人特有的血性和忠诚。
“我们随时待命,听候沙书记的指示!”
“好。”
沙瑞金只说了一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他将话筒轻轻放回原位,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办公室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沙瑞金缓缓转身,重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被暮色笼罩的城市。
这一次,他的眼神比之前更加锐利,也更加深沉。
程国栋的这通电话,一剂强心针,但更一声警钟。
它证实了汉东局势的严峻性,也揭示了此次任务的最高级别。
连军队都已经提前入局,可见那些盘踞在汉东的牛鬼蛇神,其能量之大,根基之深,已经引起了最高层的警惕。
他们不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污吏,而是一个可能动摇地方稳定的庞大网络。
沙瑞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有意思。
事情越是棘手,挑战越是巨大,反而越能激起他骨子里的那股斗志。
他宦海沉浮三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只是,这一次的浪头,似乎格外高,格外急。
他不仅要面对官场上的明枪暗箭,还要提防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豺狼虎豹。
“汉东……”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尝一道味道复杂的大菜。
既然已经动用了军队这张王牌,那就说明,上面要的,不仅仅是查几个案子,抓几个人。
上面要的,是一场彻底的、全面的、不留死角的清扫。
是一场足以重塑汉东**生态的暴风骤雨。
而他,沙瑞金,就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京州市人民检察院,反贪局。
办公室里弥漫着打了胜仗后的亢奋气息,混合着廉价速溶咖啡的苦味。
侯亮平靠在椅背上,双脚架在办公桌边沿,整个人透着抑制不住的得意。
赵德汉那张惊恐错愕的脸,还有那面用钞票砌成的墙,在他脑子里反复回放,像一部百看不厌的爽片。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指尖在桌上敲着轻快的节奏。
“老陈!”
他突然喊了一声,声音洪亮,震得桌上的笔筒都嗡嗡作响。
陈海正埋头整理着赵德汉案的卷宗,被他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几分疲惫,“干嘛?猴子,刚消停会儿,你又上什么房揭什么瓦?”
侯亮平把脚从桌上收回来,身子前倾,眼睛里闪着猎手发现猎物时的贼光。
“别整理了,那都是死老虎。我刚收到线报,丁义珍那条线,有动静了!”
陈海的动作停住了,他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什么动静?”
“一条大鱼,马上就要游进京州了。具体是谁还不清楚,但线人说,级别不低,跟丁义珍关系匪浅,不是他的上线就是他最重要的下线。”
侯亮平压低了声音,但兴奋的语调却怎么也藏不住,“老陈,准备干活!这次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陈海的脸色不但没有兴奋,反而沉了下来。
他放下手里的卷宗,绕过办公桌,走到侯亮平身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忧虑:“亮平,你先冷静点。你忘了丁义珍那事儿了?”
“丁义珍怎么了?不是跑了吗?正好这次抓个大的,把他的窟窿补上!”
侯亮平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我说的不是这个!”
陈海加重了语气,“我是说抓捕他的程序!我们是先动手,后补的抓捕令!这事儿有多违规,你比我清楚!季检察长为了这事,到现在还提心吊胆。咱们这是踩着红线跳舞,运气好没摔着,你还想再来一次?”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却格外清晰,像一盆冷水,试图浇灭侯亮平那股上头的火。
“怕什么?”
侯亮平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陈海的眼睛,“瞻前顾后,能办成什么事?这种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丁义珍这条线可能就彻底断了!到时候上哪儿哭去?”
“可是程序……”
“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
侯亮平打断他,斩钉截铁,“出了事,我担着!所有责任,全算我侯亮平一个人的,行了吧?你只要配合我就行。老陈,咱们是兄弟,你得信我!”
他拍了拍陈海的肩膀,力道很重,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陈海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了解侯亮平,这家伙就像一头认准了方向的犟牛,十辆卡车也拉不回来。
他只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眼神里却满是化不开的担忧。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侯亮平回了家,白天的意气风发被他带进了厨房。
他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葱花的香气弥漫开来。
他心情极好,甚至还哼起了那首跑调的歌。
钟小艾端着一杯水,斜靠在厨房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今天这么高兴?案子有大突破了?”
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晚风拂过湖面。
“何止是突破!”
侯亮天转过身,手里还拿着锅铲,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小艾,你是没见着,那场面,太震撼了!我跟你说,**的想象力,真是超乎咱们普通人的认知……”
他眉飞色舞地描述着白天的战果,钟小艾安静地听着,嘴角带着微笑,但眼神却很平静。
等他说完,钟小艾才呷了口水,缓缓开口:“亮平,你知道吗,汉东来了一位新书记。”
“嗯?新书记?谁啊?”
侯亮平愣了一下,把炒好的菜盛进盘里,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准备。
“沙瑞金。”
钟小艾说出这个名字,目光落在侯亮平的脸上,观察着他的反应,“空降来的。”
“哦,沙瑞金。”
侯亮平点点头,把盘子放到餐桌上,“空降好啊,说明重视汉东。”
钟小艾跟着他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语气里多了严肃:“亮平,你不能只把它当成一条普通的人事新闻看。”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赵立春书记,明面上是高升了,可实际上呢?权力被架空了。他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汉东,突然撒手,你觉得会风平浪静吗?现在沙瑞金下来,就是要接管这个权力真空。新来的书记,不烧几把火,怎么立威?”
侯亮平解下围裙,也坐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你的意思是……汉东要变天了?”
“不是要变天,是已经在变了。”
钟小艾看着他,眼神锐利,“你别光顾着埋头办案,忘了你老师是谁。高育良书记,他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本来,按部就班,那个省委书记的位子,十有八九是他的。现在呢?一个沙瑞金从天而降,他只能靠边站,坐山观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