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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骨干网络安全技术论证会的邀请函很快就送到了张之平的办公桌上。
起初，这张来自最高层面的门票，让张之平胸口一热。
可等他翻开附件，扫过那列长长的参会名单，刚冒起的那点激动劲儿，立刻凉了大半截。
名单上那些名字，哪个不是举足轻重？
甚至星火科技的竞争对手银山软件也赫然在列。
这份名单立刻在公司引起了轩然大波。
例行董事会上，争吵还在继续。
“不行！绝对不去！”
CEO陈大卫第一个拍桌子反对，话跟刀子似的，直指桌上那份名单。“明摆着的！”他音量拔高，指尖划过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大家看清楚！清一色的‘国家队’！我们星火算什么？当年从网吧角落拼出来的，A轮那点钱还没捂热乎的小门小户！”
“跟人家同台？压根不是一个路子！咱们大张旗鼓跑这一趟，图什么？去当摆设？给太子当陪读？纯属浪费功夫！有这时间，不如死死攥紧咱们手里的QQ和神农计划！这碗饭能不能端稳，全指着它们！”
另一头，技术总监陈璐半步不让，当即顶了回来。“陈总，话不能这么说！”她站起身，眼睛里烧着技术人特有的、近乎固执的光芒，“这不是去陪跑！这是我们星火技术被最高层面认可的、唯一的机会！千载难逢的敲门砖！必须去！”
一边，是精打细算的本钱生意，要的是眼下真金白银的回报，越快越直接越好。
另一边，是烙印在骨子里的技术执着，渴望那份属于金字塔尖的认同和国家级的勋章。
张之平夹在中间，再一次感到了那股熟悉的拉扯。
防火墙具体是什么，他确实说不上来。但他清楚，神农计划，是公司下一个能摸得着、数得出来的真宝贝、摇钱树。要他为个看不见影子的“荣誉”，去耽搁实实在在赚钱的大事……他本能地，犹豫了。
……
当天晚上的家庭饭局上，张之平心事重重，唉声叹气。
张和看着父亲那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知道又到了自己这个“幕后军师”出场的时候了。
他没有直接提公司的事，而是绘声绘色地，给父亲讲了一个他从书上“看”来的小故事。
“爸爸，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森林里有一只很聪明的小白兔，他种的胡萝卜又大又甜，比所有动物的都好吃。但是呢，森林里的老虎和黑熊，总是看他好欺负，天天去抢他的胡萝卜。”
“后来有一天，森林的龙王过生日，小白兔把自己种的最好看的胡萝卜，送给了龙王当礼物。龙王一高兴，就赏了小白兔一片自己身上最漂亮的，金色的鳞片。”
“小白兔把这片龙鳞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从那以后，森林里所有的老虎和黑熊，看到他都绕着道走，再也不敢欺负他了。”
故事讲完，张和抬起头，用一种孩子特有的，无比认真的表情，看着自己的父亲。
“爸爸，我们公司现在，不就是那只小白兔吗？”
“我们有了国家发的那个，印着龙王鳞片的大徽章，以后，是不是就没有坏人敢随便欺-负我们了？”
轰！
这个无比孩子气的比喻，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张之平心中所有的迷茫！
他豁然开朗！
是啊！民营企业想做大，想不被那些资本大鳄和地头蛇欺负，就必须要有“官方”的身份做保护！就必须给自己贴上一张“红皮”！
这次去京城，不是去争什么项目，而是去领那片能保命的“龙鳞”啊！
……
第二天的董事会上，面对着依旧争执不下的两派，张之平一改之前的犹豫，猛地一拍桌子，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属于董事长的决断和魄力。
“都别争了！这件事，我决定了！”
“‘神农’计划，是我们的饭碗，要搞！但京城的‘长城’会议，我们必须参加！”
“赚钱是生意，但能为国家出点力，那是本事，更是我们星火科技天大的荣耀！”
他环视全场，一锤定音。
“我将亲率团队，前往京城。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最终，前往京城的代表团成员正式确定。
由董事长张之平，亲自带队，负责整体的战略和最后的“拍板”。
由技术总监陈璐，作为核心技术代表，负责在会议上，进行专业的技术阐述。
而CEO陈大卫，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作为公司的高管，也不得不随行，负责处理此行所有的商业对接和后勤保障工作。
……
临行前一天。张之平的电话响了。
是投资人秦雨本人打来的。
电话那头，秦雨的声音不同以往，没有了客套，透着一种他没听过的沉重。
“张董，恭喜拿到这张邀请函。你们，算是踏进‘那个圈子’了。”
“但有句话，我得先说清楚。”
她停顿了一下，后面的话藏着分量。
“京城，和魔都不一样，那儿的水太深。”
“记住，你们的技术实力技术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懂得听话，看清楚。”
这句提醒，模糊却又像藏着钩子。张之平那颗刚刚下定了决心正有些火热的内心，骤然像是被冰水浇透，狠狠一沉。
京城一月，气温微凉。
星火科技代表团入驻宾馆的第二天，一辆中巴便将他们送入某部委的大院。
为期三天会议即将在此召开。
会议开始前，铺着厚地毯的休息室里，张之平、陈璐和陈大卫第一次体会到何为格格不入。
室内，来自华夏电信、华夏联通等巨头的是些沉稳持重、身着中山装的中年领导。而清华、国防科大的顶尖学府代表，则是气质儒雅、戴着眼镜的老教授。
代表们三三两两端着茶杯，谈笑风生，口中蹦出的专业术语与行内秘闻令人云里雾里。
却无人主动理会这支来自“网吧公司”，成员一个比一个年轻的“野路子”团队。他们像三个误入顶级晚宴的穷亲戚，被无形的墙隔在所有圈子之外，局促而刺眼。
陈大卫脸色难看，低声向张之平抱怨：“董事长，这阵仗……咱今天怕真就一块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