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牵引力,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这波动来自她的手腕,来自那个沉寂的空间手镯。
它似乎在哀鸣,又像是在呼唤,与她残存的生命之火产生了某种绝望的共鸣。
黑暗的泥沼似乎被这波动搅动,意识被猛地拽向那个光点!
呼——!
如同溺水的人被拽出水面,林晚猛地“睁”开了眼!
刺目的光线让她眼前一片模糊的白光,眩晕感猛烈袭来。不是死亡的虚无,而是活着的、真实的眩晕和剧痛!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呻吟。
“嘶……”她本能地倒抽一口冷气,这声音沙哑干涩,完全陌生。
视线艰难地聚焦。
不是冰冷的岩缝,不是腐臭的尸潮地狱。
头顶是……微微晃动的、沾着些许污渍的米色车顶内饰?身下是颠簸摇晃的触感,引擎的轰鸣声低沉地传入耳中。皮革、灰尘、还有一丝廉价香水混合着汗水的古怪气味充斥鼻腔。
她在……一辆行驶的车里?
“晴晴,你看枭爷这气度,真是没得说!刚才在峡谷那边,一句话就让那帮怪物不敢上前,太厉害了!”
一个带着明显讨好、甚至有些尖利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喋喋不休,“要我说,那林晚也是活该!仗着有点本事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还敢跟枭爷作对?这下好了,骨头渣子都被啃没了吧?啧啧……”
这声音近在咫尺,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谄媚。
林晚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
一张涂着廉价粉底、描画粗糙眼线的大脸几乎贴在她眼前。
女人大概二十出头,穿着件颜色艳俗的紧身毛衣,头发烫着夸张的小卷,正侧着身子,满脸堆笑地对着后排说话,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林晚脸上。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女人……这张脸……她认识!
不是熟人,而是在101驻地陷落前,她曾远远瞥见过几次!是苏晴身边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跟班,好像叫……王莉莉?一个为了依附强者、毫无底线地巴结苏晴的小角色。
她怎么会看到王莉莉?还离得这么近?
一个荒谬绝伦、冰冷刺骨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一件洗得发白、袖口磨损的廉价蓝色运动外套。一双粗糙、指甲缝里还有污垢的手。
这不是她的手!她的手因为常年握刀和训练,指节分明,掌心有薄茧。而眼前这双手,瘦弱,缺乏力量感。
心脏在陌生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呵,”一个低沉、磁性,却带着冰碴般寒意的男声从后排响起,打断了王莉莉的喋喋不休,“骨头渣子?那倒未必。空间手镯没那么容易被破坏。”
这个声音!
林晚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控制着僵硬到极点的脖颈,如同生锈的机器,一寸寸地转向声音来源——车子的后排。
宽大舒适的后排座椅上,陈枭姿态放松地靠着,黑色风衣的领口随意敞开,露出里面质地精良的深色衬衫。
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雪茄,袅袅烟雾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却遮不住那双鹰隼般锐利、此刻正带着一丝玩味审视的眼睛。
而紧挨着他坐着的,正是苏晴!
她脱掉了厚重的斗篷,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衫,衬得小脸越发苍白精致。
她像一只寻求庇护的雏鸟,紧紧依偎着陈枭的胳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眼神里残留着未散的惊恐,但在那惊恐之下,林晚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如释重负?甚至是一点点隐秘的得意?
“枭…枭爷,”苏晴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点怯生生的颤音,她微微抬起小脸,看向陈枭,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
“我…我还是害怕。姐姐她…她真的不会再出现了吗?那个手镯…那么重要,万一…”
“怕什么?”陈枭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落在苏晴脸上,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她死了,空间手镯就是无主之物。只要找到它,自然有办法解决。”
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副驾驶位置。
林晚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她猛地垂下眼,用尽全部意志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和眼神的变化,将所有的震惊、滔天的恨意、冰冷的杀机死死压在眼底最深处,伪装出王莉莉应有的茫然和面对大人物的卑微惶恐。
她现在是王莉莉!苏晴身边那个不起眼的小跟班!
“就是就是!”前排的王莉莉(真正的意识是林晚)立刻抓住机会,再次谄媚地开口,声音尖利得刺耳。
“晴晴你就是太善良了!林晚那种人死一百次都活该!她仗着自己是姐姐,对你一点都不好!还总想抢你的东西!现在好了,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让她喂了丧尸!枭爷您神通广大,那手镯肯定是您的囊中之物!”
苏晴似乎被王莉莉的话触动了某根神经,她咬了咬下唇,身体更紧地靠向陈枭,声音带着点委屈的哭腔:“枭爷,您是不知道……姐姐她…她其实一直在骗大家!那个空间手镯…根本就不是她的!”
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陈枭夹着雪茄的手指微微一顿,烟雾后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锐利,如同探照灯般打在苏晴脸上:“哦?不是她的?”
前排的林晚(王莉莉)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用全部的意志力维持着脸上那副谄媚又带着点八卦的好奇表情,耳朵却竖到了极点。
苏晴似乎被陈枭的眼神看得有些紧张,但话已出口,她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道:
“是…是我妈…就是张秀娟,她临终前偷偷告诉我的!她说…那手镯其实是…是林晚那个死鬼外婆留给她的!是林晚从我妈那里硬抢过去的!”
谎言!赤裸裸的、恶毒的谎言!
林晚的灵魂在陌生的躯壳里发出无声的咆哮!外婆的手镯!那是妈妈唯一留给她的念想!
张秀娟那个懦弱的女人,到死都在偏袒她的小女儿!甚至不惜编造这种谎言来污蔑她!
“抢过去的?”陈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一丝玩味,“她怎么抢的?”
“就…就是仗着她力气大,心又狠!”苏晴的声音带上了哭音,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我妈说,当时林晚找到我们,我妈看她可怜,好心收留她,结果她看到我妈戴着我外婆留给她的手镯,就起了歹心!硬生生从我妈手腕上撸下来的!还…还把我妈推倒了!我妈身体本来就不好……”
她说着,眼泪恰到好处地滚落下来,晶莹地挂在苍白的脸颊上,惹人怜惜。
好一个颠倒黑白!好一个“好心收留”!林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王莉莉身体那并不坚韧的皮肤带来的刺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
“这样啊……”陈枭拖长了调子,目光在苏晴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缓缓移开,看向窗外飞掠而过的荒凉景象,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前排的林晚(王莉莉)适时地插嘴,声音充满了愤慨:“天哪!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林晚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心肠太歹毒了!连自己亲**东西都抢,还打人?晴晴你和阿姨真是太可怜了!幸好老天有眼,让枭爷收了她!”
苏晴感激地看了一眼“王莉莉”,仿佛找到了知音,对着陈枭继续抽噎道:“所以…所以枭爷,那手镯本来就是我的!是我外婆留给我的!林晚她就是个强盗!她死了活该!只要找到手镯,我…我一定把它交给枭爷您!只有您这样强大的人,才配拥有它!”
她仰着小脸,泪眼朦胧地看着陈枭,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献祭般的虔诚。
陈枭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苏晴脸上。他伸出手指,带着薄茧的指腹,有些粗粝地擦过苏晴脸颊上那颗晶莹的泪珠,动作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狎昵。
“你的?”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晴晴,记住,在这个世界上,真正‘配得上’好东西的,永远只有力量。”
他收回手,靠回椅背,雪茄的烟雾再次模糊了他的表情,声音变得不容置疑:“手镯的事,我会处理。你只需要乖乖待在我身边,明白吗?”
苏晴被他手指的触感和话语中的强势弄得微微一颤,随即用力点头,脸上努力挤出乖巧温顺的笑容:“我明白,枭爷!我都听您的!”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毫无征兆地狠狠扇在苏晴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将苏晴打得整个人扑倒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精心梳理的头发散乱下来,遮住了瞬间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颊。
她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泪瞬间蓄满眼眶,惊恐地看着突然发怒的陈枭。
前排的林晚(王莉莉)也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脸上挤出恰到好处的惊惧表情,心底却是一片冰冷的快意和了然。
陈枭的眼神阴鸷得吓人,刚才那丝慵懒和玩味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暴戾。他俯视着被打懵的苏晴,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听我的?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空间手镯在林晚手上时,她死了,你却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
这句话如同一个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苏晴的心上!也砸在前排林晚(王莉莉)的灵魂深处!
林晚的意识海瞬间掀起滔天巨浪!果然!陈枭不是**!他一直在试探!
苏晴这个蠢货,为了献媚邀功,把自己最大的秘密、也是空间最大的软肋,暴露在了这头恶狼面前!
苏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比刚才挨了耳光还要白,眼神里的惊恐变成了极致的恐惧!
她嘴唇哆嗦着,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我…我…枭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不知道?”陈枭的声音更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空间手镯这种神器,原主人死了,它为什么没有立刻崩毁?为什么还能被林晚使用?为什么林晚死了,你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嗯?”
他的每一个“为什么”都像一把冰锥,刺得苏晴体无完肤。她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让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是…是限制!那手镯有两条限制!我不能死!林晚…林晚也不能离我太远!超过五百米,她…她就用不了空间!”
轰——!
真相如同惊雷,在封闭的车厢内炸开!
苏晴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瞬间面无人色,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绝望地看着陈枭。
前排的林晚(王莉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完了!
苏晴这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她亲手把最后一道护身符撕碎了!把她们两人最大的秘密,彻底暴露给了最危险的敌人!
陈枭的眼神,在苏晴说出“限制”两个字的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那是一种猎人终于彻底锁定猎物致命弱点的兴奋和贪婪!所有的疑云瞬间贯通!
“原来如此…”陈枭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残忍笑意,“不能死…不能远离五百米…所以,林晚才那么‘在乎’你的死活,把你像个宝贝一样藏在101驻地…”
他俯下身,冰冷的手指捏住苏晴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直视自己那双如同深渊般的眼睛。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温柔的弧度,说出的却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晴晴,你真是我的…福星。”他轻轻拍了拍苏晴红肿的脸颊,动作温柔,眼神却冰冷刺骨,“从现在起,你更要好好地活着。寸步不离地…活在我眼皮底下。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