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再次涌入鼻腔，林见微几乎是撞开了门，把怀里那只痛苦呜咽的小黑炭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冰冷的诊疗台上。
值班的医生还是上次那位年轻医生，他刚换上白大褂，看到林见微和她怀里的黑猫。
“又是你们？” 医生开了个玩笑，“这次……小猫不会又把舌头吐出来了吧？”
“不是！不是舌头！” 林见微手指颤抖地指着吴二白，“它难受！它一直在呜咽！叫不醒的时候还好好的！醒来就这样了！医生！求求你！快看看它！”
医生脸上的轻松消失了，冰凉的金属圆盘贴在吴二白瘦弱的胸腔上，眉头越锁越紧。
终于，医生摘下了听诊器，叹了一口气。
“小姑娘，”
“它……情况很不好。非常不好。”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想给它……” 他看了一眼吴二白，“……想吃点什么好的，就给它吃点吧。”
林见微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像是没听懂，又像是拒绝听懂，嘴唇哆嗦着。
“什么意思？医生……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她猛地抓住医生的白大褂袖子，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它能治好的对不对？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有钱！我真的有钱！多少钱我都给！” 她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哭腔，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医生看着女孩崩溃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钱的问题。它的身体……多个器官都在急速衰竭……原因不明，但进程太快了……” 他看着林见微绝望的眼睛，艰难地吐出最残忍的建议，“要不……考虑放弃吧？这样下去……你和它都痛苦。长痛……不如短痛。”
“放弃？” 林见微像是被这两个字烫到，猛地松开了抓着医生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不！我不放弃！”
吴二白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只是……这具猫身，看来是真的走到尽头了……）模糊的视线里，是那个头发凌乱，满脸泪痕却像头护崽母狼般嘶吼着“不放弃”的女孩。
（别这样……人……）他在心里叹息。（我本来……就只是一只野猫罢了……）他想起那个冰冷粘腻的小巷，想起她魔性的歌声，想起她捏着后颈皮把自己塞进书包……想起蛋挞，想起被套里的秘密基地，想起门口那盏小灯……
也许……这样结束，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至少，不用看她再为自己哭成这样了……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颤抖着抬起了自己的前爪，小小的爪子在空中无力地划动了一下。
（别哭……别为我难过……）他想碰碰她，想抹掉那些眼泪。
【好感度 5%，当前好感度：69%！】
林见微扑到诊疗台边，一把抓住了吴二白那只抬起的小爪子，她的手心冰凉，带着泪水的湿意，却握得无比用力，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在吴二白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林见微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胡乱地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了，对着他，扯出了笑。
林见微紧紧握着吴二白的小爪子，抬起头，那双红肿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医生。
“医生，你说长痛不如短痛。”
她顿了顿，握着猫爪的手更紧了些，仿佛那是她对抗整个世界的支点。
“我说——”
“我要痛够了才放手！”
冰冷的诊疗室里，仪器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吴二白看着她红肿眼睛，感受着爪子上传来的力量，那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悄然滑落，融入了黑色的毛发里。
（人……你这又是……何苦……）他闭上了眼睛。
【好感度 5%，当前好感度：74%！】
医生最终点了点头，开了一小瓶强效止痛片和一些营养剂，低声嘱咐了用法和观察事项。
林见微小心翼翼地把已经没什么力气的小黑炭裹进自己带来的毯子里，止痛药片混着一点点水，被她用指尖喂进吴二白嘴里。
推开家门，一个扁平的快递纸箱静静躺着。林见微把吴二白在它惯常待的沙发角落安顿好，毯子裹得严严实实，确认它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才转身去拆那个快递。
里面是满满一箱色彩缤纷的海洋球，这是她几天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宠物博主说猫咪会很喜欢在海洋球池里玩，她当时想象着吴二白这只傲娇又闷骚的小黑炭在一堆球里扑腾，一脸嫌弃又忍不住去拨弄的样子，忍不住笑着下了单。
止痛药开始发挥作用了。吴二白紧闭的眼睛微微动了动，喉咙里的呜咽声平息了。
林见微把那些海洋球一把一把地抓出来，撒在客厅中央的木地板上。哗啦、哗啦……彩色的球体滚动着，跳跃着，铺开了一小片斑斓的地毯。
吴二白感觉自己体内某种属于猫科动物的本能，被轻轻拨动了。它从毯子里探出头，黑漆漆的眼睛盯着那一片晃动的彩色。
林见微回过头，正好对上它带着一丝迷茫和好奇的眼神。她对着它声音沙哑地哄道：“小黑炭，看，给你买的球球……好玩吗？”
吴二白把前爪探出毯子，伸向离它最近的一个蓝色小球。爪子轻轻一拨，小球骨碌碌滚开了。
（……动……了？）
紧接着，又有一个黄色的小球滚到了它的爪边。它再次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小球又溜走了。
吴二白用爪子拨弄着脚边的球，看着它们滚开，又去够另一个。尝试着用鼻尖去拱一个红色的球，看着它撞上另一个绿色的。
林见微靠在沙发边，滑坐在地板上，眼泪再次涌出，她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看着看着，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踉跄着冲向厨房的储物柜。她拉开柜门，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吴二白喜欢的各种口味的罐头。
“小黑炭……”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努力想显得轻快，“你看！好多好多罐头！你最喜欢的都在这里了！想吃哪个？”
吴二白停下了拨弄海洋球的爪子，抬起头。
（……罐头……好多……）
（人……昨天做的饭，还没吃完……）
吴二白想起了很多宠物主人在宠物生命的终结时都会对宠物格外宠溺，他有一个朋友养了一只狗狗十几年，在狗狗去世之前，给狗狗喂了一块巧克力。
吴二白记得他说，要让狗狗尝到它从来没有尝过的东西，这样等它上天堂的时候就可以跟别的宠物说，“巧克力真的不能吃，吃了就死了。”
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酸涩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