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县城外的动静极大。
毕竟是两尊炼气士交手，余波震荡四周，草木摧折，泥浪翻滚，城内想不知道都难。
得知交手双方，是杜冰雁和彩玉夫人后，各方均有猜测，反应不一。
譬如，谢宝听闻后，抚掌大笑。
德云和尚面色深沉，转动念珠，口中念念有词。
赤霞子目光飘忽，神色古怪。
悬镜司的司徒千户嘴角冷哂，不发一语。
县令蔡白懋，则是向覆海剑李沐打探两派旧事。
至于五鹤门的青鹤长老……
看着堂下的齐成安，目光凛冽幽深，隐匿杀机。
“你是说，在山中发现一桩奇物？为何不采摘下来，献予为师？”
他捋了捋长须，轻笑一声，语气轻松，似在打趣：
“该不会是……与外人勾结，出卖为师，故意将我引去外面？”
作为炼气士，早在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眼前这个七弟子，身上阴气太重，面色煞白，没有血色。
而且一天不见人影，回来就说发现奇珍……
太过刻意！
此事必有蹊跷。
“冤枉啊，师父，弟子对天发誓，绝无此心！”
齐成安磕头如捣蒜，一脸凄苦、委屈：
“那奇物状似一块红肉，露在地面的部分，就有两三丈，肉如白絮，一直蠕动，吞吐雾气……”
“这是……太岁？”
听了齐成安所言，青鹤长老愣了下，心中惊疑不定。
太岁，乃一种天地奇珍，据说食之可以长生不老，今时早已绝迹。
他也是从一本遗迹出产的医书中，知晓此物特征。
不过，天变至今二十余年，不少早前绝迹的灵珍奇物陆续现世……
保不准，齐成安所说，真是太岁！
他如今看似年轻，实则已有一百余岁，寿元将尽。
十多年前，他就大限将至，还是靠了一件奇珍，侥幸破关，成就炼气士。
却也因年岁过大，神老体衰，终身进阶无望，停在入道境的入门阶段，不得寸进。
若无延寿奇珍，或灵丹妙药，再有十余年，便会寿尽而亡。
俗话说，越老越怕死。
这些年他一直搜寻各种延寿之物，疲心费力，却一无所获。
没想到，自家弟子，却在山中，发现了太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当然知道，齐成安所说，不见得就是真的。
甚至，这可能是针对自己的陷阱。
但，万一呢？
万一是真的，自己因为多疑而错过，岂不是要后悔终身？
人不老，不知寿命之贵。
更何况，他还想去看看“入道”之上的风景。
很多时候，
即便明知是骗局，是陷阱，依然会义无反顾地栽进去。
畜生如此，人亦如此。
普通人这样，一些历史上的智者也是这样。
甚至，前世不少大学的硕博士，被小学毕业的骗子，诈得倾家荡产，甚至割腰卖血的例子，还少吗？
为何？
利令智昏！
心以利倾，智以势惛。
总觉得自己聪明别人蠢，自己是例外，能豁免，赚一点就跑。
结果，陷阱就专为此等人设计。
（博彩的，炒股的，炒币的都是如此。）
这“利”字，自带“**光环”，除非抗性够高，离得够远，否则……
必成猎物！
“成安，你把那奇珍的样子，再说一遍。”
青鹤长老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兴奋，在太师椅上坐下。
只觉眼前这个弟子，越看越顺眼。
至于先前的怀疑，全都被他自己找理由说服了。
比如，身上阴气重，那必是山中草木茂盛，遮蔽天光所致。
脸色惨白不见血色，显然是在山中遇险，侥幸逃脱。
至于为何一天都不见人影，定然是失陷在山中。
如此一来，什么都说得通了，逻辑正好闭环。
所以说，脑补是最可怕的。
真相是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觉得是什么。
“回师父，徒儿原本清早是去……”
伥鬼齐成安低着头，嘴角裂到了耳根，眼中凶芒闪烁。
可发出的声音，却十分正常，带着后怕、颤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惟妙惟肖。
“有一头大精怪级的虎精守着那太岁？”
青鹤长老闻言，放下最后一丝防备。
奇珍异宝，禀天地灵机而生，一旦出世，必有妖物守卫。
齐成安说有一头大精怪级虎精守着那太岁，那才合理。
以他真形小成的修为，面对大精怪级的虎精，的确只能逃命。
那就错不了了！
这太岁，合该为老夫所得！
一旦接解决寿元的问题，他就可以进窥“入道”之上！
说不定，还能如传说中的仙人那样，真个长生久视，寿与天齐……
“呼！”
青鹤长老脸上浮起一抹不正常的红光，吐了口浊气，沉声道：
“此事，你可曾告知他人？”
“没，没有，徒儿一逃出来，就赶忙向师父汇报……”
“很好，前边引路。”
“师父，这……难道不须准备一二？”
“天地奇珍，自有灵性，耽搁不得。否则一旦遁入深山，再想找到，便如大海捞针……”
青鹤长老起身，袖袍一甩，真气鼓荡，卷起齐成安，直扑城外而去。
…
小半个时辰后。
青鹤长老散去真气，二人双双落地。
四周林木参天，枝蔓叶延，相互盘附，密不透风。
林中阴气森森，透骨寒凉，好似鬼域。
“在哪？”
他看了眼齐成安，连声催促。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进了黑风山后，这徒弟的气息变强了，身上冷飕飕的。
但这些小事随即被他抛在脑后，当前最重要的，就是拿到太岁。
只要拿了那奇珍灵物，便是门下弟子死绝，也无所谓。
“师父随我来！”
齐成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句，便冲前带路。
草地，灌木丛，水洼，山石，陡坡等地势，在他脚下如同平地，速度丝毫不减。
他越走越快，在夜色下好似变作一团灰雾。
青鹤长老也不吭声，闷头赶路，体内真气涌动，稳稳地跟在后头。
一刻钟后。
齐成安带路来到了一处峡谷，两旁是百丈峭壁，前方水声潺潺。
“到了？”
青鹤长老环顾四周，随后冷下脸来：
“太岁呢？”
“太岁？就在你身后呀。”
齐成安咧嘴，朝他身后一指，身化灰雾，刚要遁入林间。
倏然，一声鹤唳震惊九霄。
刹那间，似有流星坠落，划出鹤形焰尾，点在灰雾上。
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噗！”
灰雾溃散，空气中响起一道似真似幻的惨叫。
青鹤长老傲然而立，手握长剑，目光幽深如潭：
“阁下费劲将老夫引来此地，何不现身一见？”
“簌簌~簌簌~”
这时，左侧峭壁上响起山石滚落的声响。
下一刻，虎啸裂空——
“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