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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罗晓军在槐树下搞起了暑期大讲堂,整个胡同的画风都变了。
以前是傍晚纳凉吹牛,现在是集体旁听长知识。
尤其是石头那孩子,彻底成了罗晓军的头号“关门弟子”。三天两头就抱着个小本本跑过来,问的问题也越来越刁钻。
“罗老师,为什么月亮会跟着我们走?”
“罗老师,你说宇宙大爆炸之前是啥样的?”
罗晓军被问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能一边胡诌一边庆幸自己当年没把物理学忘干净。
这天下午,天气闷热,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
院子里难得安静。
孩子们被傻柱带去河边摸鱼了,整个院子只剩下罗晓军和娄晓娥两个人。
那张被石头奉为“圣经”的中国地图,还摊在院里的石桌上,被几块石头压着角。
娄晓娥刚洗完头,正坐在廊下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她身上穿了件极简的白色棉布长裙,没任何多余的装饰。但那料子贴着微湿的身体,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
她擦着头发,眼睛却一直瞟着石桌上的那张地图。
罗晓军躺在藤椅上,眯着眼假寐,把自家媳妇儿那点小动作全看在眼里。
娄晓娥的视线落在地图的江南地区,久久没有移开,嘴角微微下撇,眼神里带着点向往和淡淡的遗憾。
来了来了。
鱼儿上钩了。
罗晓军心里偷笑,嘴上却装作刚醒的样子,伸了个懒腰。
“媳妇儿,看啥呢?这么出神。”
娄晓娥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毛巾都差点掉了。
“没…没什么。”她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就是看着这地图,随便看看。”
“是吗?”罗晓军坐起身,凑了过去,一股子坏笑,“我怎么瞅着,你是在感慨你老公我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呢?”
“呸。”娄晓娥被他逗乐了,伸手白了他一眼,“我是感慨…我长这么大,好像哪儿都没去过。”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是啊。
她出身优渥,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她的世界,也就那么大。从家到学校,从学校到工作,再到这个小院。地图上那些五颜六色的地方,对她来说,就是一个个遥远的名字。
“我连火车都没坐过呢。”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不是出差办公事那种,就是单纯为了玩坐的火车。”
罗晓军的心被这句软乎乎的话戳了一下。
他没再开玩笑。
他走到娄晓娥身后,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跟她一起看着那张地图。
“那想不想坐?”
“嗯?”娄晓娥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想不想坐火车,去地图上的地方看看?”罗晓军的声音很温柔,带着蛊惑。
娄晓娥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着地图上那些陌生的地名,又感受着身后男人温热的胸膛和稳健的心跳,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想。”
“好嘞。”罗晓军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媳妇儿发话,必须执行。明天,咱俩就去。”
“明天?”娄晓娥懵了,“这么突然?去哪儿啊?孩子们怎么办?”
“山人自有妙计。”罗晓军卖了个关子,手开始不老实地在她腰间游走,“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毕竟…私奔可是个体力活儿。”
第二天一大早。
罗晓军就把还在赖床的两个小家伙打包送到了傻柱家,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等他回到院子,娄晓娥已经准备好了。
罗晓军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换上了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刚好到膝盖。掐腰的设计显得那把小腰不盈一握。裙子是无袖的,露出了两条纤细白嫩的胳膊。她还戴了顶米色的草编遮阳帽,帽檐下,一张小脸明媚动人,嘴唇上涂了点淡淡的口红,水润润的。
这哪是出门,这打扮得也太好看了吧。
“看什么看,走啦。”娄晓娥被他看得脸红,嗔怪地推了他一把。
罗晓军嘿嘿一笑,拉起媳妇儿的手,大步出了门。
他们没有坐小汽车,而是挤上了一辆嘎吱作响的公交车。
车里人挤人,混杂着汗味和各种早点的味道。娄晓娥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但很快就被这种鲜活的市井气息吸引了。
罗晓军像个护卫一样,把她圈在自己和车厢的角落里,用身体隔开拥挤的人潮。
“媳妇儿,感觉怎么样?”他凑到娄晓娥耳边,热气吹得她耳朵痒痒的,“这就是人间烟火。比你家那小洋楼热闹吧?”
娄晓娥的脸颊热热的,不知道是天热还是害羞。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公交车晃晃悠悠,终于到了目的地。
当宏伟的北京火车站出现在眼前时,娄晓娥还是被震撼到了。
巨大的人流,南腔北调的口音,广播里循环播放的报站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即将远行的、躁动又充满希望的气息。
罗晓军熟门熟路地拉着她,挤到售票窗口。
“去哪儿啊?上海?还是广州?”娄晓娥好奇地问。
罗晓军冲她神秘一笑,对窗口里喊道:“同志,买两张到丰台的,今天下午就回来的。”
售票员都愣了一下,估计没见过这么买票的。
娄晓娥也傻了。
丰台?那不是出了城没多远就到了吗?
“就…就到这儿?”她有点哭笑不得。
“这叫新手私奔体验版。”罗晓军拿着两张薄薄的硬纸壳车票,在她眼前晃了晃,“先让你感受一下坐火车的乐趣。等以后摸清门道了,咱们再解锁全国地图,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娄晓娥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嘚瑟样,忍不住笑了。
这个男人,总有这么多歪理。
但不知怎么的,她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瞬间就被一种新奇的期待填满了。
两个人拿着票,像两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学生,兴奋地走上了月台。
没多久,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和“呜呜”的汽笛声,一列绿色的火车头冒着白烟,缓缓驶进了站台。
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娄晓娥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紧抓着罗晓军的胳膊。
他们随着人流上了车,找到了两个靠窗的硬座。
车厢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但很干净。
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车身猛地一晃,然后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娄晓娥几乎是把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窗上。
月台在后退,站台上的送行人群在变小,熟悉的城市建筑,一点点从眼前划过,变成了陌生的郊野。
她的脸上,露出了罗晓军从未见过的,那种孩子般纯粹的好奇和欣喜。
罗晓军没有看窗外的风景。
他就那么撑着下巴,侧着头,看着自己媳妇儿的侧脸。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睫毛很长,随着眼睛的转动微微扇动,嘴角一直翘着。
这,才是全世界最美的风景。
他伸出手,握住了娄晓娥放在桌上的手。
娄晓娥的手指动了动,反过来,紧紧地回握住。
“媳妇儿。”罗晓军轻声喊。
“嗯?”她的视线还黏在窗外。
“感觉怎么样?这趟私奔,还满意吗?”
娄晓娥终于转过头。她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里面全是细碎的笑意。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把头轻轻靠在了罗晓军的肩膀上。
火车哐当哐当,载着两个“私奔”的人,驶向了地图上那个小小的,崭新的目的地。
他们到了那个叫丰台的小县城,在一条老街上闲逛。
跟京城的繁华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慢悠悠的,充满了安逸的生活气息。
在一个街角,他们看到一个老奶奶在卖刚从地里掰下来的甜玉米,还带着露水。
罗晓军买了好几根。
“走,给孩子们带回去的特产。”他把还带着温热的玉米塞到娄晓娥怀里,“就说,是咱们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给他们带回来的礼物。”
娄晓娥抱着那几根沉甸甸的玉米,靠在罗晓军身上,笑得眉眼弯弯。
夕阳西下,两个人坐上了返程的火车。
罗晓军觉得,这趟血亏的旅行,简直赚翻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张小小的,只到丰台的火车票,却在四合院里,即将掀起另一场谁也想不到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