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京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割开她的心脏。
赵念笙内心深处突然涌出一股无力。
只因她知道周延京这句话的真实性。
她的冉冉曾经真的不想要她……
而她曾经也是真的彻头彻尾的死心过，然后，放弃了冉冉。
她赌，周延京会好好待她的女儿。
事实证明，赌徒是注定没好结果的。
她赌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这只她低头了……
赵念笙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指甲嵌入皮肉的疼痛却丝毫无法缓解胸腔里翻涌的窒息感。
顾时晏就这么站在一旁，眼中闪过痛色，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太想安慰赵念笙了。
他太想将她拥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吻去她的伤痛。
可是他没有立场。
赵念笙在周家的处境比他想的还要难。
他心疼她，可同时，他又很清楚的知道——这是她内心深处扎了一根毒刺！
只有她自己才能将其拔除。
只有她自己才能救赎她自己……
赵念笙被他怼的哑口无言，这是他们闹掰之后的第一次。
可周延京丝毫没有得胜者的快乐。
他看着她耷拉下来的眉眼，心中竟一闪而过失落。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说过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会想要把说出来的话收回去呢？
明明，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周冉冉成为了横在两人身前的利剑。
周延京太了解赵念笙，所以一挥就鲜血淋漓。
他知道赵念笙作为一个母亲，总是会把爱毫无保留的献给孩子，于是，他用了最伤人的话去攻击她。
这本来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周延京他最擅长的就是攻最薄弱的地方，这点尤其体现在商业。
可是为什么，看到与他站在对立面的赵念笙难过，他也什么不好受呢？
周延京觉得这种情绪非常莫名其妙。
胸口像是闷着一口气一样，上不来，下不去。
赵念笙叹了一口气，嘴角突然毫无预兆的笑了，眼睛却毫无预感的哭了。
周延京眼睁睁看着顾时晏原本紧绷的脸色突然慌乱，然后小心翼翼用纸巾一点点擦拭她脸上的泪。
于是，周延京那些犹豫的，迷茫的念头瞬间化为乌有。
他愤怒着，犹如困兽，又像是在气乱投医一般。
他听到他说：“哭什么？库里的女儿不认你，还是哭你的女儿欺负人？”
赵念笙眼里还裹着泪，看起来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听到他的话，她摇了摇头，豆大的泪珠就这么扑朔而下。
她忽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突然腿一软，一**跌坐在了病床旁。
“我不相信……”
她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周延京，我不相信。”
周延京心里没来由的烦躁，他一把将头发抓到脑后，手下意识的想去摸烟却又意识到这是在病房，于是只好握了下拳头。
“信不信都随你，”周延京垂着头看她，嗓音发哑，“你大可以去问老师和班的同学……”
其实，赵念笙在找班主任了解情况的时候，已经很清楚这件事情。
只是，她那个时候跟做梦一样，根本听不进去，也不愿意相信听到的一切。
没有证据。
她不相信她的冉冉会做出那样的事。
那个曾经抱着她撒娇、会偷偷把幼儿园发的糖果藏进她包里的小女孩，怎么可能去欺负别人？
怎么会呢？
＂周延京。＂
赵念笙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你亲眼看到冉冉欺负同学了吗？＂
周延京一怔。
他不知道。
一切都是基于那两个小胖子以及高老师的说法。
于是，他下意识看向宋浅月。
宋浅月立刻红了眼眶：＂念笙姐，监控都拍到了＂
“我问你了吗？”
“监控……”赵念笙忽然抓住顾时晏的手心，眼里几乎是带着恳求。
她问：“是这样吗？”
赵念笙眼睛通红，她紧紧盯着顾时晏的表情，生怕错过一点坚定。
可是她注定失望了。
顾时晏眼里只有不忍，他回握住赵念笙，妄图传递给她力量，可不管怎样，她的手心都冰凉，无济于事。
“哦……好……我知道了……”
胸口闷闷的，沉甸甸的，她仿佛只身漂泊在大海。
赵念笙心里有个声音，时刻告诉着她——周冉冉已经毁掉了，再难纠正过来了，她现在有了新的生活，不如就此割舍掉……
他们嘴里发出怪笑，告诉她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短痛痛的歇斯底里，长痛痛的细水长流，无论选哪一个她都痛得无法呼吸。
或许说痛的太轻了。
不如说痛到可以听到骨头缝里的风声。
赵念笙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只是最后依然缄默。
医院病房里的灯光惨白，将每个人的表情都照得无所遁形。
赵念笙坐在病床一侧。
她垂着头，看着病床上女儿苍白的小脸。
看着呼吸面罩上凝结的水珠随着周冉冉微弱的呼吸一起一伏。
这个画面刺痛了她的眼睛，让她的眼睛想流出更多的泪。
就是眼泪像是也已经流干了，无论她的心再如何压抑，眼中也只有酸涩一片。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监控里那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跑出幼儿园的画面，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是妈妈呀……
赵念笙忽然像是提了点力气，她站起身来，直视着周延京带着心虚的眼睛。
“你知道然然是在哪里被找到的吗？”
这是他们在刚来到医院的时候，顾时晏告知她的。
“哪里？”
“幼儿园附近的一个废弃的游乐场。”
赵念笙的嗓音有些哽咽。
那个地方是冉冉三岁生日时去的。
也是周延京唯一一次带全家出去玩的地方。
赵念笙摇了摇头。
她说这个干什么呀？他怕是早就不记得了！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周延京的眼中突然闪过懊悔，闪过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