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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相看
天色才蒙蒙亮，姜燃就被桃荔从床上一把薅了起来。
知道小姐今日要相看，桃荔铆足了劲，又是给衣裳熏香，又是给她脸上涂脂抹粉，还做了个巨复杂的发髻。
“行了，我脖子酸死了。再加下去，连路都走不动了。”
姜燃忍无可忍，在桃荔要再加个发冠的时候，死命拒绝。
收拾了一个多时辰，桃荔总算让她起身了。她裹着层层叠叠的衣裳，却没一件保暖的，走起路来还碍事。
姜燃起身就一个踉跄，还没走到垂花门，就又一次被披帛拌了一下，气得把一堆裙子捞起来走。
梳妆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莫说姜燃等得不耐烦，素来还算有耐心的姜桓，都坐不住了，倚在廊下等她出来。
看着气冲冲的姜燃，他眼前一亮，虽然知道妹妹天生丽质，但没见她这样精心地打扮过。
他敢说，天下再没有男子能不对她心动的。今日，他一定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好妹妹。
“二哥。”姜燃放下裙子，规矩打了声招呼。
姜桓轻点了下头，淡淡道：“尚可。”
离约好的时间很近了，姜燃来不及用早膳，还揣了几块糕饼，打算在路上吃。
没想到才过了半刻钟，马车就停了下来。
“到了？”姜燃探头一看，福兴居。
“不用了二哥，我不饿，我带了吃的。”姜燃纳闷，二哥什么时候如此体贴了，还注意到她没用早膳。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三楼雅间摆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她和姜桓坐一边，永清侯世子一个人坐对面。
这哪是相看，审犯人还差不多。姜燃坐在那浑身不自在，无语望天。
人家相看不都是在宴会间，或者借着到庙里上香，心照不宣，远远看上那么几眼，都不一定能说上话。
以前听许柔嘉说，还有那缺德的，约在马场相看，她远房表妹就受了骗，成亲之日才知道新郎比她还矮半个头，气得当日就闹着要回娘家。
怎么到她了，这么当面锣对面鼓的，与其说是相看，更像是生意谈判。
“世子，这是舍妹。”
“阿燃，这是世子。”
姜桓开口蹦出两句话，便再也不说话了，就双臂环胸坐在那，浑身写着几个大字——开始你们的表演。
姜燃无力吐槽，看着一脸尬笑的世子，也回了个微笑。
见她拘谨，世子先开了口，吩咐侍从起菜。
“听闻姜小姐对美食品鉴，十分精通。”
“今日的主厨，是我从江南寻来的，让他准备了几道新鲜的南方菜式，姜小姐可要赏脸一试。”
姜燃闻言来了精神，“江南菜？我好久没吃过了。”
待菜上了桌，她挨个试过，都是很正宗的味道，长安的酒楼是做不出的，只有去外祖那儿，才能吃到如此惊艳的美味。
姜燃吃得开心了，话匣子也打开了，连带着对面那个圆头方脸的世子，也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他相貌平平，国字脸，显得有些憨厚老实，时不时蹦出几句俏皮话，也还算幽默。
姜燃以为自己不算颜控，平心而论，他不算丑。
只是这诺大的房间里，就三个人，她看完世子，紧接着看一眼姜桓，对比着实有些惨烈。
“震撼，美味！”
姜燃吃了两碗米饭，结束了战斗，给出了她对美食最高的评价。
“可惜不能经常吃到。”
世子憨憨地笑了，“若是姜小姐喜欢，知会一声，随时可以吃到。”
“不是说从江南来的吗？我还以为是……游厨，就是云游四海的厨师。”跟江湖游医差不多意思，应该可以这么说吧。
“那倒不是，这位师傅已经和侯府签了死契。”
姜燃听到这么个好消息，只顾乐呵，还盘算着师傅如果开一家江南菜馆，该有多受欢迎。
而姜桓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多了一些意味深长。
今日这一出，世子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仅了解妹妹的喜好，还费尽周折寻了手艺这么好的厨子，一下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而且这了解，并非一般的了解。
桌上十二道菜，没有一道是姜燃讨厌的。其中一道鱼汤，传统的做法少不了姜片，而她从不吃姜片，点这道汤必定会嘱咐后厨免姜。他们来时，已准备好上菜了，方才根本没提醒，鱼汤端上来，却是没有姜的。
侯府提出联姻，姜桓开始并未觉得奇怪，他的妹妹，无论嫁给谁，都是对方高攀。
两家相看，重视是应该的。可这世子有些过于重视了，甚至可以说是费尽心机，才见一次，就已经计划好下一次了。
面对姜桓的审视，世子非常坦然，应对得宜，没有丝毫露怯。
姜燃对两人的交锋，浑然不觉，又喝下一小碗餐后甜品，才示意姜桓可以走了。
世子自然地跟上，邀姜燃去逛逛。
不知怎么，就成了三人并行，姜桓站中间，右边是姜燃，左边是世子。
他又不说话，隔在中间，像个移动的柱子，两人说话都要偏着头，才能看到对方。
姜燃本来就打扮地隆重，还歪着头，脖子都坠着疼，不看着人说话，又显得不尊重。
走了一段路，她忍无可忍了，实在要找借口把人支开，问问姜桓怎么回事。
抬眼看到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姜燃赶紧说：“好久没吃冰糖葫芦了，世子，能帮我买一个吗？”
世子欣然应允，朝那个小贩走去。
“二哥，你干嘛呀？不能往前一步，或者往后一步吗？说话说得我脖子都要抽筋了。”
姜燃一边抱怨，抬手就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了，又寻摸着拔了几根簪子，通通放在姜桓手里，让他揣着。
姜桓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拒绝：“不行，回家了。”
妹妹走了几步出了些薄汗，更显得生动明艳、活色生香，怎么能单独和其他男子走在一起，太危险了，绝不允许。
恰好世子回来了，遗憾道：“没买到，小贩说被人包圆了，不卖。”
“要不再往前走走？前面应该还有卖的。”
姜燃并不想吃，本就是借口，她摆了摆手，就要向他告辞。
“诶，那不是陆大人吗？”
“我与他还算相识，姜姑娘稍等，待我厚着脸皮去向他讨要两根糖葫芦。”
姜燃望过去，看着陆惟青将插满糖葫芦的稻草靶扛在肩上，旁边有个姑娘，牵着他的手说说笑笑。
她心里有些说不清的酸涩。
难怪这半个多月都没见到他，原来是忙着去哄其他姑娘了。
“不必了。今日感谢世子款待，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府了。”
姜燃竹筒倒豆子般说完，行了个礼，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一探头看了几眼，趴在房檐上，在小本本上记下：十二月初三，巳时，姜小姐出门相看，未时，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