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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家法
“陆大人霸道宠妻，我怎么有点磕了呢？”
“你眼神有问题吧，明明是嫌弃，但又不能失了君子风度。”
“什么都硬磕？我宁愿磕公主×首辅，至少势均力敌、门当户对。”
远远传来几声议论，姜燃不自在地用余光观察了一下，陆惟青的神色。
好在他一直低着头，专注地擦拭那枚书签。
应该没听到吧？
姜燃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无人敢攀折的高岭之花，风光霁月的陆首辅，因为她的缘故，沦为市井小民口中的谈资，真是惭愧。
“陆哥，这书签已经脏了，扔了吧。”
“平白惹出一堆麻烦，还连累了你，真是晦气。”
姜燃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用右脚拨弄着旁边的碎石子，然后一脚把它踢出老远。
就在她踢出第十颗小石子时，陆惟青总算抬起了头。
他是扔了个东西，不过扔的是手帕，书签被他揣进了怀里。
“这是姜小姐的一片心意，怎么能扔？”
“还是陆聿买单，就当他送我们的礼物，不好吗？”他声音里，难得带着点笑意。
姜燃没有在意他说的“我们”，以为陆惟青是觉得玉质不错，扔了可惜。
“陆惟青送的，有什么好？陆哥，我过阵子送你个更好的，最好的！”
姜燃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连说带比划。
“你的手怎么了？”
她动作一滞，赶紧把裹满纱布的手，背到身后藏起来。
“没什么，烫了一下。”姜燃下意识扯了个谎。
她可不想让陆惟青知道，他不过是提了个小小的要求，她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回想起自己刚才夸下的海口，什么更好的，最好的，姜燃瞬间苦着个脸。
糟糕，又得意忘形了。
“走吧，送你回去。”
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更想去看陆聿挨板子，但不想再给陆惟青惹麻烦了。
他毕竟是陆聿的小叔，如此坚定不移地相信她，站在她这边，还要对陆聿动用家法，恐怕要让陆大人、陆夫人不悦了。
“你罚陆聿，没关系吗？”
“你之前不是问我，有没有做过什么傻事吗？”
两人同时开口。
姜燃一下提起了兴趣，催着他说是什么傻事，早把陆聿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没想到，从陆惟青口中，听到了一个，和她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其实我小时候，很嫉妒陆聿。”
“我从小是没有朋友的。所有姑苏陆氏的同辈，我们一出生就是竞争对手。”
“可陆聿不一样，他生来就不需要争第一。他有很多朋友，还有你，对他无条件的崇拜和追逐。”
“所以当他拿着那枚木书签来炫耀的时候，我嫉妒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说，伤人的话，就那样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了。”
“直到你拿出另一枚书签，生气地撇断扔进湖里，我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姜燃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还说得如此郑重，一时间慌得走路同手同脚了，卡了好几下，才顺过来。
听起来陆惟青对这事，还颇为耿耿于怀。
可若不是嬷嬷提醒，她真想不起这事了。
因为他太优秀了，是别人家的孩子，当时一起玩的所有人，都说陆惟青和他们不一样，所以她也下意识地怕他，疏远他。
他总是一个人，站在一旁。
陆惟青一看姜燃的表情，就知道小姑娘全信了。他的小姑娘，就是这般的心软。
陆聿，这个蠢货唯一值得他嫉妒的，也不过是曾得了她的喜欢。
不过这份喜欢如今，不再会是陆聿的了，他会一点、一点都变成对他的。
他想的久，眸色就越深，语调却越发克制、温柔。
“那时候我没有勇气。现在，代小时候的我，向你说一声抱歉。”
啊？怎么还道歉了。
姜燃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场景，恨不得刨个洞钻进去。
她疯狂摇头，磕磕巴巴说：“没，没事……我心大，我，我早都不，不记得这事了。”
“哦，不记得了，原来是这样。”
姜燃看着他有些失落的神情，大脑疯狂运转。
死脑子，死嘴，快想啊，把话题岔开啊！
她心里急，嘴一快，话没过脑子就问了出去：“陆，陆哥，那你现在有朋友了吗？”
完了。
刚问完她就后悔了，万一他没有呢？那多尴尬，不是更加把天聊死了。
“有的。他叫沈确，近年一直在四处云游，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好，好好好，很期待认识陆哥的朋友。”
还好有，还好有。姜燃长舒一口气，连连应好。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脸上像染了傍晚的霞光般，透出淡淡的绯色。
另一边，也正脸红着，不过是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
陆聿痛得涕泗横流，涨红着脸大喊救命。
“打！给我狠狠地打！”
陆大人气得胡子都炸开了，扬着手让小厮再使劲打。
等陆夫人得到消息，赶到外院的时候，陆聿已经挨了十板子，声音都喊哑了。
“这是怎么了？”
陆夫人哭喊着扑到他身上，不让继续打，“不能打了，不能打了啊老爷，会把他打死的。”
“把她拉开！”陆大人瞪大了眼，愤怒大吼，“你还敢有脸问？！”
“丢人现眼，丢人显眼啊！都是你惯出来的逆子，把我陆家的脸都丢光了！”
一旁的仆妇去拉陆夫人，她死死抱住陆聿不撒手。
看到陆聿衣袍上都沁出了血色，她也顾不得面子，一个劲撒泼。
“丢脸？再丢脸也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
“你要把我们的儿子打死，我也不活了！”
十一冷脸站在一旁。
主子没说打多少，但十板子肯定是不够的。
他心里盘算着，把夫人惹哭，至少十五板子。骂人，三板子。脏兮兮，搞得他身上也一股味道，难洗衣服，两板子。
二十板子，不打够，他是不会走的。
陆大人对十一颇为忌惮，他在这代表着陆惟青的意思，若这事处理不好，恐怕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使了个眼色，硬是让人把陆夫人拖开，打足了二十板子。
打完板子，陆聿已经完全喊不动了，只顾张着嘴喘气。
看到陆夫人扑过来，他声若蚊蚋哼了句：“娘，我是不是要死了？”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陆夫人哭天抢地，喊着要找太医，赶紧救她的宝贝儿子。
府中兵荒马乱，一直闹到半夜，陆聿方才醒转。
他趴在床上，感觉浑身散架了一样，根本动不了。
听到床边有女子在啜泣，他挣扎着要翻身，嘴里还喊着：“阿燃，阿燃你来看我了？”
“聿哥哥，你伤得很重，不能动，快躺好吧。”林不秋听到他喊着姜燃，蓄满泪的眼里，全是怨毒。
可又不得不立刻上前，心疼地扶住他。她没有什么倚仗，为数不多的筹码就是温柔小意和爱他。
“嘶——”
陆聿听出是她，痛呼一声躺了回去，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林不秋绞紧了手帕，她在这里生挨着，守了他几个时辰，连句软话都没听到。
一咬牙，大胆的攥住了陆聿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口，做心疼模样抽泣起来：“聿哥哥……”
陆聿感受着掌心的柔/软，整个人颤了一瞬。
失神的瞬间，陆夫人端着药推门进来。
“聿儿醒了？太好了，太好了！菩萨保佑，百病全消，吉祥如意，菩萨保佑……”
陆夫人刚去盛了药，一回来就看到陆聿已经醒转了，激动地直呼菩萨保佑。
看到坐在床沿上的林不秋，陆夫人又冷了神色。之前见她是个懂事的，如今看来野心倒不小，连避嫌都不知道了，忒上不了台面。
“我和聿儿有话要说。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吧。”
林不秋虽不甘心，也只能规矩地行了礼，抹着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