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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二章 赔礼
绛云楼，三楼雅间。
博山炉中，正燃着进贡的苏合香。
与楼下的热闹相反，雅间内寂静非常。
太子逐字逐句看完密信，眉间皱起，眼中全是不甘和屈辱。
他狠狠捶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道：“夫子，没别的办法了吗？”
陆惟青指尖轻敲，“他迟早要被找到，与其被其他人找到，不如让姑苏陆氏，送他来长安。”
太子焦躁地起身，来回踱步。
道理他都懂，但他情感上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举国皆知，圣上和皇后伉俪情深，诞下一子一女，即如今的太子和乐安公主。
理应三年一次的选秀，已经停了十年了，后宫嫔妃不过五六位，皆无所出。圣上亲口说的，只有皇后才配诞下他的子嗣。
可数年前，他们发现圣上暗中派人在姑苏一带寻访，寻的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
如今告诉他，父皇寻找的是一姑苏女子生下的私生子，甚至流落在外的皇子，可能不止这一个，他怎么能接受？
看着眼前有些急躁的少年，陆惟青递给他一盏茶。
“宥之，还记得我来找你的原因吗？”
凡陆氏家主，必为帝师。
太子闻言冷静了下来。
陆惟青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有陆氏相助，那私生子，暂时威胁不到他的位置。
两人商议了一下后续的计划，太子从密道离去。
暗卫十一现身，禀报道：“主子，姜家三公子在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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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
许柔嘉跪得笔直，戒尺狠狠地打在掌心，没几下，手心就通红了。
姜燃在旁边如坐针毡，以往看有外人在，许夫人还会给她留点面子。
这次当着她的面就打，大事不妙啊。
“知错了没有？”
“女儿知错。”
“姑娘长大了，心野了，管不住了是吧？眼皮子怎么这么浅，这么些年白教你了，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把你拐走咯？”
迟钝如姜燃，都听懂了。
好在她机灵，半路上把姜川赶走了，不然他在这更是火上浇油。
“哪错了？你说，我听听。”
许柔嘉这会儿犟脾气突然上来了，咬着唇不开口。
眼看着越打越狠，手掌都肿了起来，姜燃忍不住开口求情。
“许夫人，是我错了。”
“许柔嘉她不想出去的，是我求着她陪我去玩。许夫人你实在生气，你打我吧。”
许夫人打累了，叉着腰喘气。
她也心疼女儿，好久没生过这么大的气了。但姜家这姑娘实在不像话，家里没人管的，从小野惯了，还带坏了许柔嘉。
许夫人就生出这一个独女，受了多少气，多少人嘲笑许氏无后。
这个女儿，她费了多少心血教养，琴棋书画样样都第一。
她憋着一口气，就盼着女儿有朝一日能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也让她扬眉吐气，证明她生的女孩，并不比男孩差，更加能享清福的。
现在可好，姜家那小子是没长脑子的，她自个儿的女儿，心里想什么，她瞧一眼就门清。
姜家什么门第，还不如许家，她决不允许！
许夫人将戒尺递给下人，踱步走到姜燃面前，居高临下道：
“姜小姐，我没资格打你，传出去要让人笑话的。”
姜燃局促地低头看着脚尖，后悔这次太莽撞了。
她是想着答应了三次，赶紧把这事儿兑现了，没想到才第二次就被抓包了。
“我知道，你家情况特殊。你母亲不在了，父亲呢一直戍守边疆，没人教导你。”
“但是家里没个长辈怎么能行？以后你出嫁，还有很多要学的，也该劝你父亲早点续弦，对你也是桩好事……”
“母亲！你别说了！”
许柔嘉急了，也不顾不得还在挨罚，起身挡在姜燃身前，喝止了许夫人。
“我难道还说错了吗？”许夫人看她还敢顶撞，气不打一处来，还要去拿戒尺。
姜燃苍白着脸，拍拍许柔嘉的肩，示意她没关系。
“许夫人，叨扰许久，晚辈先告辞了。”
姜燃弯腰低头，小步往前快走了几步，规规矩矩行了个鞠躬礼。
许夫人心气顺了点，又觉得刚才说话确实有点重了，对她微微点了下头。
“本来出了这事，必得让你家长辈上门来接的。”
“考虑到你家在长安没有什么长辈，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可不管你父亲离得有多远，得要他亲自来我府上道歉。”
姜燃咬着唇应了一声，转身想走。
“夫人夫人，陆首辅来了。老爷让您赶紧带姜小姐去正厅。”一个小丫鬟着急忙慌得跑来通传。
陆首辅，特地来找姜燃？
听得通传，三人都愣住了。
到底是许夫人反应最快，她转眼间又堆起笑脸，亲热 地牵起姜燃的手，轻声道：“阿燃呐，陆首辅来接你了，可不要让他久等。”
姜燃不明所以，任由许夫人拉着她，往前院赶。
走了一路，见她一直闷头不说话，许夫人还是没忍住试探着说：“阿燃，你和陆家那小子，好事将近了吧？”
许夫人颇有些忌惮，若真是如此，陆首辅对姜燃另眼相待，她在长安可算有了靠山。
好在她刚才那些话，说得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姜燃反应了半晌，意识到许夫人觉得，是陆聿去求了陆首辅，作为长辈来接她的。
她知道不可能，但也不愿多说，只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了。
陆惟青眼看姜燃垂头丧气地走来，着实担心了一下。
他估计许家是不敢对她动手的，看她除了闷闷不乐，没有什么外伤，才放下心来。
“怎么才来，让陆首辅等这么久。”许大人笑得脸都僵了，赶紧先出声，假意责备了一番。
许大人也是官场上的人精了，论圣意恩宠，陆惟青是独一份，谁都越不过他去。
但陆惟青又是出了名的难打交道，从不结党营私，办案雷霆手段，是圣上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这是他第一次登门，就为了亲自把姜燃领回去？
许大人都已经汗流浃背，开始自我怀疑了，生怕明日醒来，自己的乌纱帽就不保。
许夫人会意，作势告罪，开始寒暄。
陆惟青并未接话，在确认姜燃没受到伤害之后，方才开口：“晚辈顽皮不懂事，给许大人、许夫人添麻烦了，我代她向两位赔礼。”
陆惟青自入座就一言不发，现在一开口就是赔礼道歉。
许大人哪见过他这么客气，诚惶诚恐，连声说着不敢不敢，恨不得给姜燃送东西赔罪。
最后姜燃是被众星捧月般送出门去的，手里还被许夫人硬塞了一盒崇化坊的糕点。